媳婦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當爹了。”
這時一起約好的同學都圍了上來,四安直感到一陣強大的壓力。
似乎他們對他的婚事有著比功課更濃厚的興趣,可四安一點都不想談這個,起碼不想跟他們這群人談。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柏瑞只簡單地對他說:“行了,你快回去吧。還有……你以後別來學校找我了。”說完,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了。
四安呆呆地站在原地,連回話的機會都沒有。等到周圍漸漸安靜下來,他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頭頂的這方天空漸漸失去顏色,越來越暗淡了。他也暗淡了,什麼都完了,自己和柏瑞也完了。
在這個沒有晚霞的傍晚,縣城裡人聲寥寥。四安像個失魂落魄地流浪漢一樣,拖著沉重而酸楚的步伐無所事事地朝著老宅院的方向走著。
胸口一直憋悶著一口氣,剛到一個拐角處,他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來,雙眼像是竄出了一對火苗子,燙得他睜不開眼皮。他蹲到地上,手死死地捂著眼睛,牙齒咬得死死的,他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儘量不要哭出來。
他覺得自己很窩囊,直後悔所有發生的事。後悔不該跑到學校來,後悔不該說算了,又後悔不該在過去的那個夏天帶柏瑞去地窖……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好一些了才渾身乏力地回了府。
第八章。逆水1
公曆的六月初,氣候緩緩向著盛夏步步迫近,到處都是染上那種深深的綠色。
大太太的生日就在六月初二那天,沈家頭一個月就開始為這次的大擺宴席做準備了。縣裡半數以上的商戶都接到邀請。
在三太太的建議下,他們甚至還請了李家父女。按理說,這李家就是一農戶,本不該受到這麼高階的禮遇。可轉念一想,這四安的婚事迫在眉睫,那這李家父女也夠格受邀。但沒有人去深究,為什麼王雨燕這麼一個從來不把下人當人看的主兒,怎麼就突然轉性從良地體恤起下人,或者說與下人有關的人來。要知道,別的下人可沒有得到首肯拖家帶口地來吃酒,唯獨只有這尚且不完全算是和四安有關的一家人。這一點連艾雅倫也不曾察覺,畢竟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人的好意。
為了何秀芝高興,艾雅倫特地讓孫霖海找人在正院中設計搭個戲臺子,並張羅著請來成都最紅的川劇戲班子,連劇目都挑的是何秀芝最喜歡的幾齣,勢必要唱他一天一宿的戲。
宅子裡多少年沒這麼大操大辦過,幾個空置了數年的分院,以及其中所有的空房都打掃出來,準備給那些遠道來的稍有身份的上賓休息。這回艾雅倫算是給足了何秀芝一個大大的面子。好些年沒有這麼大費周章,這規模的排場還只在沈山河在的那些年出現過。
上上下下的人都從骨子裡期待著這次壽宴。甚至丫鬟裡頭那幾個春心萌發,同時又自覺姿色不凡的姑娘們,心神盪漾地在腦海裡揣測著,謀劃著,緣分會不會在那些賓客裡藏匿。幻想著那天會有哪些年輕的軍官,或者闊少來到這兒。一個不小心就被某個熱切目光捕捉到,從而改變這看似註定低微的身份,一躍成為富家太太,哪怕是個偏房呢!然而,這客人還沒到來,沈家的二小姐卻冷灰爆豆似地帶著大驚大喜歸來。
這天上午,沈府的前院大廳裡幾個重要的人物都在一起商討壽宴那天的事宜。
大門口一輛轎車駛入,停下來。
車裡下來一個金髮碧眼的高大男子,鼻樑尖挺,並帶著那種類似山脊一樣的稜角。眼眶深陷,眉毛像是屋簷一樣蓋在那對綠色的眼睛上。這男人站在車邊一時被這古樸華麗的老宅給震撼了心智,竟忘記了身後的車裡還坐著自己的妻子。
緊跟著,女人下了車。她頭戴一頂淺棕色的花沿兒洋帽,帽子下面是一頭黑得發亮的捲髮。身上穿著一件淺藍的洋裝,接著往下是黑色長褲和皮靴,看起來像是一身男人的打扮。
正在大門處跟出門的下人閒聊的祥順,定睛望去。一時認不出對方,好奇,不解,心想這又是哪家的貴客來訪。這心眼裡還在琢磨著,對方先開口說話了。
女人衝著祥順喊道:“小順,愣著幹嘛?還不來幫忙拿行李!”
祥順聽著聲音,頓時跳腳起來,驚道:“呀,靜,靜秋小姐!”
是的,這位就是出國四年的沈家二千金——沈靜秋。
靜秋蘊含溫暖地一笑,溫柔祥和地問:“這才認出來麼?呵呵,這些年好嗎?”
祥順立刻笑臉相迎,嘴裡不住地說:“好,好著呢好著呢。小姐怎麼就回來了?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