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湯。周釋懷覺得,那比他在任何一家高階飯店喝過的湯都好。
年青的男孩常常熱情地抱住安然的腰,熱切地說,老師,不管有多難,我們不要分開好嗎?總會有辦法的,我們會在一起的對不對?
日子是那麼地美好,只除了安然眉間時時染上的點點愁意。
他的心裡是有愧的,這愧意夾雜在愛的愉悅裡,象天空中不時飄過來的烏雲。
周釋懷把視線落到墨瞳的臉上,那上面已經退盡了顏色,“安老師那時候常常提起你呢,他總是說你有多麼可愛多麼粘人,總說你有多麼好看的黑眼睛,所以他給你起名叫墨瞳。”
墨瞳想掙脫被他扣住的手,可是怎樣也掙不動,那隻手如同鐵鉗,死死地扣住他,彷彿在拉著他,往更深更暗的水底沉去。
墨瞳看向父親,父親的面上也是一片死灰,卻還有幾許沉靜在。
終於,在臨近高考的時候,周釋懷與安然的事被發現了。
安然的妻子帶著孩子搬了家,安然找不到他們。周釋懷也被父親軟禁在家。
那一段時間,安然幾乎瘋了。
接著有一天,周釋懷從家裡逃了出來。
他找到了安然。
他說,老師,我們走吧,走得遠遠的,一切安定下來,我們再去找小墨瞳,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安然看著突然憔悴下去的男孩,總是盛滿陽光的眼睛悲傷地望著他,他點頭答應了。
兩人約好,三天以後,在N城長途西站一家報亭前見。
“但是那一天,我沒有等到他。”周釋懷說,“我等到的是我父親。”
他們把周釋懷帶回家,更多的人被派來守住他,在他大病一場之後,周廣福把他送到了國外。
二個月後,周釋懷找了機會從加拿大的家裡又逃了出來。
這一次,他走得很匆忙,身上的錢在買了飛機票之後所剩無幾。
當終於輾轉到達南京舊機場時,他身上的錢僅夠他買了一個麵包充飢。
他坐著機場的車進了城,尚未站穩腳跟,便被父親的人找到了。
父親痛心疾首望著男孩,他幾乎瘦成一幅骨架。
周廣福說,傻孩子,你知道是誰告訴我們你們約定的地點的?就是安然本人。
周釋懷笑著說,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是老師乾的。
周廣福拿出一張紙給他看,上面有男孩子很熟悉的字跡。
你看看清楚,在你為他要死要活的時候,他拿了你爸爸的三十萬。他一輩子都掙不來這麼多的錢,孩子,他把你賣了你知道嗎?什麼狗屁愛?男人跟女人都不講這個了,兩個男人還會有什麼愛?
男孩子死死攥著那張薄薄的紙,張了張嘴象是要說什麼,卻倒下了。
醒來以後,男孩子對周廣福說,爸,我想通了。我明天就回去。以後不會再想這件事這個人了。
但是,當天晚上,他自殺了。
他用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在手腕上重重地劃下去。然後,把手臂伸到滿滿一澡盆溫的水裡去。
看著深紅色的血一點一點在水裡雲霞似地染開。
那是他滾燙的血。
他在心裡說,其實我不是想死,我不死,我只是把愛你的這一腔熱血都放掉。
等到我再活過來,我會重做一個比你更狠心的人!
他沒有死。
他被救活了。
二個月後,周釋懷再度被送到加拿大。這一去,就是十年。
周釋懷終於放開了墨瞳的手,扶著自己的左手腕。
“這裡原來有一道極深的傷疤,後來我找醫生把它弄掉了。因為,”他笑起來“因為它太象一個咧開的嘲笑的嘴,笑我曾經那麼可悲的痴狂。”
他看向安然。“可是安老師,你覺得,這種事我會忘嗎?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想著,一定要回來,要找到你,然後讓你承擔你該承擔的後果。直到,我發現了墨瞳。應果報應是有的,對不對安老師?我居然在父親的葬禮上看到了墨瞳,安老師,你拿的那麼多錢呢?墨瞳母親不讓你見孩子嗎?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有了很多很多錢呢?真可惜,如果當年你太太原諒了你,那麼至少,墨瞳不會受那麼多苦,也不會被我父親糟蹋了。看來,你的背信棄義並沒有真正給你帶來多大的好處。你看,他那麼地象你。所以我想,如果,我複製一個以往的傷心絕望的我,而那個複製出來的人恰好是你的兒子,你的心尖子,不是比懲罰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