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哥?他姓黎你姓肖,怎麼可能?別騙人了!”
肖海沒有解釋,他用更直接的方式證明了自己對弟弟的維護。肖海說那是他這輩子打得最慘的一架,他怎麼都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跟幾個人動了手,肖海還說打架一定要用腦子,像那樣順著怒意的指使一味拼力氣,結果只能是遍體鱗傷,但他也從未後悔過,就是在那天晚上小天第一次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哥”。
打那以後再沒人敢找小天的麻煩了,但肖海的人緣也一落千丈,打架本身未必會給一個男孩子減分,可隨著小天和肖海同父異母兄弟關係的曝光,各式各樣的嘲笑、歧視紛紛落到了他們倆頭上。對於那些缺乏同情心、理解力的孩子們來說,像離異、再婚、無父無母這些詞所引發的只是模糊的好奇以及深深的鄙夷。肖海後來對李明正說自己大概就是在那時學會了用拳頭說話,跟那些冥頑不靈的人講道理純粹是浪費唇舌,武力反而是更適合的溝通方式。
被眾人孤立的日子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可怕,反倒能享受一份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樂趣,看著小天臉上一天比一天增多的笑容,肖海堅信自己得到的遠比失去更多。寫字檯上的刻痕漸漸變成遙遠的回憶,肖海完全走入了小天的世界,他們一起去深山探險、溪澗垂釣、碧潭翔泳,爺爺常欣慰地說他們是世上最融洽的兄弟。單純而幸福的日子一直延續到肖海16歲,隨著他考入縣重點高中,暫別山林的時候到了。
肖海很喜歡高中的那段日子,雖說學習緊張忙碌,但沒有人在他的背後說長道短,更不需要時時拔出拳頭維護自己和家人的尊嚴,肖海像一尾游魚盡情享受著那片開明、自由的水域。寒暑假的時候肖海總會回到山中,和爺爺、小天團聚。小天已升上了初中,個頭竄得很快,肖海打量著纖細而白皙的弟弟說:“小天越來越帥了,就要趕過我了麼。”小天扭過頭去,微微飛紅了臉。
早在高二的時候便肖海和爺爺商量選定了要考的大學,高三填報志願之前他向父親電話通報了一番,父親當然是一萬個說好,還說會負擔他所有的學費、生活費,掛下電話肖海不由苦笑,父親接到電話時的茫然和震驚告訴他父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今年要考大學了。當天晚上肖海接到宿舍管理員的電話說樓下有名訪客。肖海以為是父親,匆匆下了樓卻發現那是一個陌生而富於魅力的中年女子,女人望著肖海頓時淚眼婆娑,哽咽一聲:“小海,我是媽媽啊!”
學校邊的咖啡店裡,母親執著手絹,不時擦拭一下眼角,絮絮地訴說別後光景,她早與當年帶她去丹麥的男人分了手,照她的話說她恨不能當時就飛回來找肖海,但又不甘心白跑一趟歐洲,於是她吃盡辛苦留了下去,幾年前她嫁給了一個在斯德哥爾摩開中餐館的瑞典籍中國男子,母親說那個男人比她大十幾歲,為人和善、膝下無子。母親望著一臉平靜的兒子問:“小海,你今年要考大學了吧? 跟媽媽去瑞典吧,我們會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我和他商量過了,如果合適的話,餐館將由你來繼承。”
肖海笑了:“我會考上最好的大學,在這裡我同樣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至於餐館經營,對此我毫無興趣。”
母親揚了一下眉,沉默半晌,握住了肖海擱在桌面上的手:“考慮一下,不要急於回答,小海,沒人可以預知未來。”她抽回手去,一張印有聯絡電話的名片留在了肖海手心。
高考一如意料中的順利,考完最後一門課程肖海便乘長途汽車趕回了山裡,等他披著漫天星光回到槐花飄香的院子時,小天正站在樹下翹首等待,見到肖海黑幽幽的眼睛瞬時微笑漫溢。
回憶起那個暑假的點點滴滴,肖海的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李明正覺得他的微笑裡藏著一絲傷感,那清澈的幸福被時間釀成了甜酒般的芬芳,透過肖海的口述穿越時空如絲如縷地將聽故事的李明正也輕輕地捲入其間。
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於暑假的末梢寄到了家中,爺爺歡天喜地地幫肖海整理著行裝,小天卻一天天地沉默下去,似乎藏著什麼心事。臨行前的一天,小天敲響了肖海臥室的門,自從肖海小學畢業以後爺爺就給他們分別準備了臥房,反正家裡有的是空屋,而他們也早學會了互相友愛,沒必要再整天窩在一起了。
“哥,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嗎?”小天輕聲地問。
肖海笑了,把他讓進了房間。躺在床上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這兩天肖海都忙著準備行囊,確實也累了,不一會兒便陷入了酣眠。半夜裡肖海在一陣細微的抽噎聲中醒來,背上溫熱一片,有人正從身後緊緊地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