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8部分

海南的第三日,北京下起了入春的第一場毛毛細雨。

延綿不絕的細膩雨絲,密密麻麻,漸漸溼潤了這個乾燥了整個冬季的古老帝都。

到黃昏,雨仍未歇,黃昏天色比往常更暗了幾分。

文子啟站在悅然圍棋室的門簾外,躊躇著要不要進去。

因為是中學的下午放學時間,后街很多學生撐傘走路回家,計程車不好開,文子啟便在街口下了車,自己步行進后街。雨雖不大,但畢竟走了這麼一段路,雨粒落在文子啟的柔軟髮絲上,如同蒙了一層半透明半淺白的粉屑。

悅然圍棋室的工作人員為了防止雨水飄入,弄溼地板,門口下多了一層布簾。

站在門外的人無法看見室內的情況。文子啟猶豫了幾分鐘,拍去頭髮上的水霧,終於決定掀開門簾走進圍棋室。

前臺小姑娘見到文子啟,笑得像爛漫迎春花,“這位先生,你總算進來了。”

文子啟一臉茫然。

“我都認得你了。你最近常常在門外,又不進來。”活躍的小姑娘嘰嘰喳喳,“你是沒有棋友麼?不打緊,我們這大部分人都自己一人過來的。他們好多人也是一開始覺得沒棋友,不好意思進來下棋。後來啊,多來幾次,和大家熟了,自然也就多棋友了——”

“呃……”工程師苦惱著如何向這位熱心的姑娘解釋自己的目的其實只是尋人。

就在小姑娘滔滔不絕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文子啟身後響起。

“他是來找我的。”

小姑娘的視線越過工程師的肩膀,往後方瞧去,“雷大叔您來了?快兩週沒見了呢。”

文子啟轉身一望,看見了一個濃眉方臉、神情嚴肅的人。他的體型高大健壯,幾乎將文子啟籠罩在陰影裡。

雷承凱衝著小姑娘點了點頭,“最近忙,來得少。”

“原來是這樣。”小姑娘又瞧了瞧工程師,“雷大叔,這位是你的棋友?”

“嗯。”雷承凱回答完小姑娘,對工程師道:“我們去那邊下棋。”

文子啟怔怔地跟隨著雷承凱的步伐,走向靠牆擺放的一套桌椅。灰白的牆上懸掛著一副長兩米左右的字帖,以貫通流暢的筆法一氣呵成寫就“樽酒樂餘春,棋局消長夏”。

棋盤方正,十九道橫線與十九道豎線交錯縱橫。黑子如墨,白子似雪。

雷承凱脫下外套,拍一拍外套表面的雨滴,搭在椅背。針織高領毛衣勾勒出他胳膊的肌肉線條。他端正坐下,“會下麼?”

“學過一點,剛入門。”文子啟坦白回答。

雷承凱將盛有一百八十一枚黑子的棋罐推至文子啟面前,閉目養神,“請吧。”

棋力較弱者執黑先行。

工程師緊張得小心臟砰砰急跳,有點手抖,他深深呼吸幾口氣,勉強鎮定下,拈取一枚黑子,輕輕放入棋盤。

他明白以自己初入門的圍棋水平,根本不可能與雷承凱抗衡,無論如何都會遭遇慘敗,所以只是隨意選取了一個位置落子。

雷承凱聽得棋盤落子的清脆聲響,睜開眼,目光觸及縱橫黑線中心的那枚黑子,他濃眉一揚,眼中彷彿有暗湧的水光波動,低聲說:“天元。”

——棋盤正中央的星位。

雷承凱雙手交疊,抬起視線:“我記得,你姓文?”

文子啟恭敬回答:“是的。我叫文子啟。”

雷承凱淡淡問:“文子啟,你知道天元是什麼意思嗎?”

文子啟:“是這棋盤裡中心位置的星點。”

雷承凱搖頭:“是北極星。”

文子啟茫然:“……北極星?”

雷承凱哼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文子啟的圍棋知識淺薄。他以二指拈起一枚白子,道:“在古代,天元象徵北極星。”

“……受教了。”原來下個圍棋還需要知道這麼多歷史,文子啟內心淚奔。

“你剛學圍棋,就有這氣勢,不錯。”雷承凱沒去瞧文子啟,而是盯著自己指尖所夾的白子,“孺子可教。”

啪。白子落入棋盤中的另一星位。

一場棋局,不足一小時,圍棋高人雷承凱就將初入門新手文子啟打得一敗塗地。

棋盤上,白子佔據了絕大部分割槽域,只有零星的幾枚黑子苟延殘喘。

雷承凱的聲調無一絲抑揚頓挫:“你下得太差了。”

文子啟沮喪得像打了霜的白菜一樣,蔫耷腦袋:“是的,我明白……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