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地浮了起來。
撐著把黑傘,我艱難地、一腳高一腳低地向前走著。
凍得麻木的雙腳,時不時踩進汪著水的坑裡。
運動鞋裡,早已灌滿了水,每踩實一步,就歡快地叫一聲——“呱噠”。
嘩嘩的落雨,呯呯嘭嘭砸在傘面上,順著傘簷往下淌,在眼前掛起一條條流動的水晶珠簾,冷颼颼、涼浸浸的。
我討厭雨天,討厭潮溼黏膩的感覺,似乎整個人都在一點一點地發黴,實在糟糕透了。
可是,不是這樣的天氣,我又怎麼能毫無顧忌地走在這裡呢?
身畔,不時有車子疾馳而過,豪華的、經濟實用型的。
我眼熱地看著那些車子翩然遠去。
坐在車裡的人,他們不必在沁涼沁涼的秋雨中,凍得瑟瑟發抖,也不必感受水汽的侵蝕,更不會被車輪飛濺起的水花打溼了褲腳,實在是當下最值得羨慕的人。
也有跟我一樣的步行客,撐著把或者漂亮或者樸素,或者嶄新或者陳舊的傘,走在鋪著大塊大塊彩色方格子磚的人行道上。
他們和蝸牛般龜速的我不同,都是行色匆匆的,擦肩而過,沒有人留意到我。
我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感到失落。
不過是九月末,我卻穿著明顯不合時令的秋冬款黑色夾棉衛衣,兜帽毫不浪費地戴在頭上,鼻樑則架著副誇張的黑色蛤蟆鏡,遮住了小半張臉,剩下的大半張臉,一絲不漏地,全部捂在一個大號的口罩後面——我也知道,這副裝扮,簡直比被狗仔隊圍追堵截的天皇巨星還誇張,所以也分外引人注目。
但是,不打扮成這副樣子,我又怎麼能走在這裡呢?
“沒有時間了……”我輕輕嘆息,自己都能感覺到語氣裡的感傷與無奈。
“是的,沒有時間了,我的孩子。”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和許多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我也曾經幻想過,我的媽媽,是那種漂亮、優雅、舉止大方、氣質高貴的女人,走到哪裡,都像星星一樣,光彩奪目。
可惜,她既不漂亮也不優雅,文化不高,連大學都沒讀過,性子懦弱綿軟,沒有主見,也不夠有擔當。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跟“漂亮”、“優雅”之類的字眼,完全扯不上關係。
可是,她是我的媽媽。
一個媽媽,會有一個或幾個孩子,一個孩子卻只有一個媽媽。
她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最愛我和我最愛的那個人。
恍恍惚惚的,媽媽的臉孔,又浮現在眼前。
她還不到四十歲,鬢角卻已經有了白髮,象是掛著歲月的風霜。額頭也有了皺紋,每當微笑的時候,那皺紋就刻畫似的加深,看起來又慈祥又和藹。
雨還在撲簌簌下著。
我很冷,頭很痛,可憐的膝關節也很痛,好像有人拿著根燒得滾燙滾燙的烙鐵,硬往裡捅似的。
假如不是嘩嘩的落雨聲灌滿了耳朵,一定會聽到膝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抱怨。
“媽媽知道你難過,可是你要忍耐,要堅持。相信媽媽,有時候,疼痛對我們是有好處的。”怔忡中,我又聽到了媽媽溫柔的安慰。
這麼多年來,無論怎樣艱難的境遇、怎樣困苦的生活,她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照顧我,支撐我活下去,給我勇氣和力量。
溼漉漉的雨水,瀰漫著濃濃的土腥氣,那味道讓我感到強烈的噁心。
“沒關係,它們並不能給你造成實際上的傷害。”媽媽繼續安慰我。
是的,它們並不能真正傷害到我,於是我安下心來,活動活動凍得僵硬的手指。
我很清楚,這副糟糕透頂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在雨天跋涉。可是,不是這樣的天氣,我根本不可能走在這裡。
所以,我堅持走著,一腳高一腳低地向前走著,朝著我的目標。
那灰白色的高大院牆,那黑色的雕花鐵門。
其實並不遠,距離我們的家只有幾百米。
嗯,我一直管那個寒磣的棲身之所,叫做“家”。
雖然簡陋,雖然殘破不堪,卻是屬於我們的家。
家——真的是個很溫馨的字眼呢,想起來,就覺得心裡暖呼呼的。
但我的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了,這短短的一段路,也走得異常辛苦。
停下,深深喘息了一會兒,我晃動晃動酸脹的四肢,象是給自己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