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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到瑾菡自張府打來的電話:“四哥,你快點過來。”她低促的聲音裡極力壓抑著情緒;“是閭琪……閭琪在仰德醫院出事了!”

他扣上電話,只來得及和林遷說了一聲,便開車直奔張府。

等他趕至小青樓,門口已停了黑壓壓一排車輛,不時有人來回進出。瑾菡正站在迴廊下等著他,見他過來,泛紅的眼睛便又隱隱浮上層淚:“四哥,閭琪被人害了。”

原來因愛子張閭琪肺炎久治不愈,幾個月來張少帥與夫人已經訪遍了奉天的聖手名醫,到底見效不大,跟著少帥身邊多年的一名軍醫遂竭力推薦仰德醫院的院長廣野三田,並建議將張閭琪送入醫院做詳細的胸片檢查。只因對日本人心存忌憚,少帥和夫人原本不肯,孰知天氣轉涼,閭琪病情又有加重的跡象,為人父母的不免著了急,又考慮到廣野三田在奉天行醫多年,聲名不壞,未曾有與日本軍界過密來往的傳聞。反覆權衡下,才下決心將愛子送進醫院診治。張氏夫婦百般謹慎,事先專程知會了廣野三田,又讓親信衛兵事前仔細檢查了拍胸片的診室,才趁著大清早人員稀少,放心將閭琪送去。孰知孩子進入診室不久,裡頭便傳來一聲爆炸,衛兵們慌忙衝進去一看,閭琪已然撲倒在那架炸裂的胸透機前,渾身均被碎玻璃刺得鮮血淋漓,早已昏死過去。

祝載圳聽她斷斷續續講完,沉默了一霎,便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瑾菡輕輕搖了搖頭:“醫生們還在搶救,但我看怕是,怕是……”她緩了口氣,才道:“大嫂還守著,已經哭昏了好幾次;大哥現在書房裡,說等你來了,就趕快上去。”

祝載圳點頭道:“知道了。你去陪著大嫂。”說完便上樓進了老虎廳。張學良正背對門斜倚在沙發上,趙家小姐默默坐在一旁,一隻手還握著他的手臂。聽見祝載圳進來,張學良便拍了拍她手:“……出去吧。”

趙家小姐經過他跟前,目露哀懇地看了他一眼。祝載圳走過去,低聲叫了句“大哥。”張學良“哦”了聲,睜開眼看著他,問道:“有煙麼?”

祝載圳掏出煙匣,抽出一支遞到他嘴邊,又打火給他點燃了。張學良就著他手,狠狠猛吸了一口,登時嗆得咳嗽不止——自從三年前戒了鴉片,他便索性連煙也一併戒了。這一股辛辣的濃煙直撲進肺裡,好像血口子上淋了一把鹽,五臟六腑都是灼熱地疼。

祝載圳倒了杯茶推到他手邊,便在對面坐下了。張學良緩過口氣,雙眼望著腳下的地毯,忽而開口道:“再過兩個月閭琪就十歲了——他還不到十歲。”祝載圳默了默,便道:“醫生們還在盡力搶救。”

“你不用說這樣的話。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過不了今晚了。”張學良擺了擺手,沉沉地吐出口氣:“四個兒子,他長得最像我。父親在時,最疼的也是他,總說他以後肯定比我強。可現在……”他抬眼望著祝載圳,極是慘淡地笑了一下:“雋呈,你說我得怎麼向父親交代?”

祝載圳看著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張學良卻又追問道:“……要是東三省在我手裡丟了,我又得怎麼向父親交代?”

祝載圳心裡一震,不由叫了聲:“大哥!”張學良搖搖頭道:“我知道,從世叔出事之後,你對我一直不滿意。你想和日本人打,你覺得我這樣是想當吳三桂——其實我也不想縮著脖子當孬種,可是……”他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裡找出一疊檔案遞了過去,“你看看這些……都在這裡了。”

祝載圳結果一看,原來是張學良與南京國民政府歷次往復的電文。他一份份地翻下去,面色越來越凝重——

七月十二日,蔣公電:“日本誠狡猾陰險,但現非我國抗日之時,除另電外交部王部長外,希兄督飭所部,切勿使民眾發生軌外行動”;

七月二十四日,中央常委于右任電:“目前以平定內亂為急務,希望東北同志此時切勿輕率對外行動”。

八月七日,張密電蔣:“東北之安全,非藉武力無以確保,日本既一意對外,我方亦應有所自省。現共匪殲滅期近,廣東力薄,似無用兵之意,吾公似宜值此外患煎迫之機,務期在政治範圍解決西南問題,則黨國幸甚。”

八月十六日,蔣覆電:“無論日本軍隊如何在東北尋釁,我方應不予抵抗,力避衝突,吾兄萬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

……

他不願再看下去,只將那疊電文撂到桌上。張學良撿起幾張翻了翻,低促一笑道:“‘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雋呈,你明白了?如果真和日本打,我們非但得不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