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載圳又問了一遍,才道:“大概是有點累,就是覺得沒勁兒。”
“哦,怎麼就累著了?”祝載圳心說大熱天的那般折騰可不是自己找累,嘴上卻故意來了句:“我昨晚上也沒使多大勁啊?”
林遷看他一眼,倒是沒回嘴。他近來才發現,祝少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最不正經的話說得最是一本正經,而且自己越反應他便越得意,久而久之,林遷也只能不理,何況眼下也真是沒興致理會,只覺得心跳得又急又亂,直冒虛汗,一刻更比一刻難受。等祝載圳換了衣服臨出門,也看出他確實不對頭,撫了撫他額頭道:“是不是真病了?待著別出去了,等會兒我教軍醫官過來給你看看。”林遷勉強道:“真沒大事,估計是有點中暑。我就回去看一眼,老不見人像什麼話。”
“那成。”祝載圳心知他不是個容易說服的性子,只能各退一步道:“晚上別擱那兒再折騰了,到時我去接你。”
他開車先繞到了慶雲班,看著林遷下了車慢慢走了進去,心裡一時有些發燥,真恨不得把人一把再揪回來。想起那個雨夜說的教他別惹自己,誰知到了今天,卻分明是自己不能惹他了。
然而到底是放心不下。沒等到了晚上,把手頭事情一忙完他便又趕來慶雲班,想趁著中午一起吃飯,直接把人拽回公寓了事。誰知才進門就撞見趙玉才正急匆匆出來,見了他一愣,便忙賠笑道:“呦,祝旅長竟來了——可巧呢,我正要出去找個大夫,逸仙他……他有點不舒服。”
祝載圳怔了怔:早上看他臉色是難看,可仍是好好兒跟自己說話出門,何至於一上午就到了著急找大夫的地步。他急忙上樓進屋一看,只見林遷正臉朝裡躺在床上,身子緊蜷成一團,微微打著顫,顯是難受到了極處。
他兩步走到床前,扳過他肩膀問道:“怎麼回事兒?”林遷臉色白得嚇人,眉頭緊皺,勉強睜眼看了他一霎,卻是什麼也說不出,額上全是冷汗。趙玉才也跟過來,看著林遷絮絮道:“……正和我說著話呢,忽然就這樣了,問他哪兒難受也說不出,躺了一會兒越來越厲害了!他以前可從沒這樣毛病。”祝載圳一言不發,只按了按林遷耳後動脈,又一摸他手心,臉色登時陰沉了。他甩開林遷的手,轉眼盯著趙玉才:“說,他是什麼時候沾上的?”
趙玉才怔然道:“沾上什麼?”祝載圳狠狠道:“大煙。他沾上多久了?”趙玉才驚道:“這不能!他絕沒碰那個……我保證他沒碰過。”祝載圳扳過林遷的臉,怒道:“這不是上來大煙癮是什麼?!”然而看趙玉才神色絕不似說謊,何況近來林遷和他長久待在一起,如果真是吸食大煙,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當年張學良弱冠既上戰場,精神極度緊張下也曾染過煙癮,祝載圳和他日常出入,知道吸大煙的人面上掩飾得再好,身上那股古怪的味道卻是遮不住的。
若不是自己吸食,那除非,是有人暗害了。
林遷喉中低啞地呻吟了聲,雙手死絞著身下的被單,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祝載圳坐下按住他肩頭,臉色更是陰沉難看。正在拉扯時候,楚流雲匆匆地進來,撞面正瞧見祝載圳這情勢,眼色一沉,徑直走到床前一看,驚慌問道:“這怎麼回事兒?師哥!你到底哪兒難受?——我給你倒點茶?”
林遷聽得這個“茶”字,身上頓時一顫,昏懵的眼底驀地迸出一星白光來。祝載圳見狀疑心頓起,起身逼近楚流雲,沉聲喝問道:“什麼茶?——你都給他喝什麼了?”楚流雲給他嚇得說不出話來,他冷森森地逼視了移時,便推開他直奔外間,抓起桌上那隻紫砂壺,揭開湊到鼻前聞了聞,又幾下翻出抽屜裡的茶葉匣子,抓了把茶葉在手心裡一搓,跟著嚯的一聲全摔在地上。
趙玉才和楚流雲聞聲跑出來一看,登時驚得面面相覷。祝載圳轉眼盯著這兩人,壓低聲音道:“這茶都誰碰過?——誰在茶葉裡摻了大煙沫子?”趙玉才驚道:“這能是誰?!他的茶水哪敢亂喝,都是我買的,流雲葉青他們給泡的……別的誰還能碰?”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這是把嫌疑結結實實扯到自己人身上了。果然祝載圳盯了他一霎,森嚴眼色便轉向了楚流雲:“是不是你乾的?”
這雖是句問話,語氣裡卻全是認定的陰狠。楚流雲不覺後退了半步,祝載圳目光鎖死他眼睛,又逼問道:“你是看他跟著我不痛快,就非毀了他?是想教他一輩子離不了這個東西,離不了你?”
“我為什麼要毀他?他是我師哥,我——我寧肯自己毀了,也不能毀他!”楚流雲忽然嘶喊了一聲,眼淚嘩地淌了滿臉:“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一定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