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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危機解除,祝載圳才略微抬起身,疾喊了兩聲:“父親,父親!——快叫大夫!”祝正璁癱在椅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臉色金紙也似,胸口血跡已把衣襟濡溼一片。祝瑾菡撲過來,抱住父親頭顱只是哭;祝載圳扶著父親掉轉頭,環視著廳中眾人,黑沉沉的眼中似要迸出青寒磷火,威壓聲音彷彿水銀壓地:“家父遭刺,只能得罪了——請諸位暫留,免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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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儘管事發後祝家封閉訊息,困鎖賓客,祝帥壽宴遇刺的駭聞還是不脛而走;未待各個報社連夜刊印的號外發售完畢,又一個噩耗自陸續從祝宅走出的賓客裡散出——當夜凌晨時分,祝老爺子已不治身亡。

一城老少唏噓喟嘆:亂世之年,多事之秋,日本人虎視旁側,奉天城倒了根頂樑柱,東三省折了條硬漢子。

轉眼之間,轟天之變,震得一城人心惶惶:一生刀光劍影都闖過,孰料到頭來竟是英雄魂斷笙歌堂?也難怨世人震驚恐慌。

然而,祝正璁自家在獨對漸漸近臨的死亡時,卻是頗為安詳泰然——生於亂世,命如螻蟻風燭,做弱者多不得好活,做強梁終不得好死。

自從在父親棺槨前立誓,自從和張大帥磕頭過命,自從跨馬提槍縱橫沙場……早就預備了橫死這日。走上這條路的人,還指望留個回身步?

只是一點心還放不下。

垂死的祝帥緊緊握住兒子的手,用盡最後精力,留下遺訓:“男兒一世,無非忠孝節義……大處為國,小處為家……”

朱載圳跪在床頭,全身都是僵冷的,只和父親手掌相接的那片皮肉滾燙如炙;他咬著牙,沉聲應道:“兒子記下了!”

祝正璁眼望著他,昏散的眸子裡忽然迸出一道駭人的光,緊攥著他手喊起乳名:“永泰……永泰,你要,好好兒的……”

聲猶未絕,手已撒開。一世英雄氣盡,魂歸西天。

次日,張少帥一路風塵趕回,為祝正璁敬上了第一柱香火。

“雋呈,怨我來遲了一步,沒能送送世叔。”

祝載圳低聲道:“多謝大哥。”

連著兩天一夜未閤眼,他臉上不見多疲憊,甚至也沒幾分悲慼,眼底盡是片看不透的淡漠茫遠,好像煙霧籠繞的冷月寒山。張學良見狀嘆口氣,上前安慰地拍拍他肩:“大哥是過來的人……有我在,沒什麼過不去的。”

祝載圳點點頭。張學良問:“那人當場死的?查出什麼了沒?”祝載圳道:“屍體驗過了,是咬了氰化鉀。身上很乾淨,不過看腳型是穿慣了木屐的。聚賢樓也查了,確實送了菜,但送菜的人半路上就沒了。”頓了頓,又道:“我竭力封鎖,訊息還是下午就傳出去了。大哥來之前,日本鐵道守備隊隊長和日本駐奉總領事剛來過,說是來——慰問!”

最後兩個字,硬冷冷沉甸甸,彷彿自牙間一寸寸咬斷吐出,砸進耳中震得心悸。張學良默了頃刻,便道:“雋呈,不必再查了,這事情明白透了。”他轉眼看著案臺上那尊白玉踏雲馬,嘆了一聲:“世叔和家父——果然是生死弟兄!”

義結兄弟,生死不棄。活著時明槍暗箭一起闖過,到了死,也得殉了同一條路。

這才叫有始有終,同往同歸。

祝載圳低頭拿起案上煙盒,抽出支香菸拈在唇間,伸手劃洋火,嗤的一聲,斷了。

張學良走近半步,伸手握住他肩膀,緊緊握著,低聲道:“雋呈,國仇家恨,從長計議。”

他驀地抬眼看著他。肩頭僵在他掌心裡,眼底卻是暗潮湧動。他摘下唇間的煙,一字一句問:“大哥,什麼叫——‘從長計議’?”

“日本軍方屢屢滋事,巴不得我方激烈回應,挑起戰端。這次謀害世叔,就是狗急跳牆。”

皇姑屯炸了張大帥,壽宴上刺了祝正璁,為的就是叫這二十萬東北軍自己亂起來,甚至直接與關東軍兵戎相見,拼個你死我活。

就搏命誰怕?都是精壯熱血漢子,過的刀尖舐血生涯。更何況,是殺父之仇,家國之恨。

“可現在我們不能打,中日一旦開戰,就是一場惡仗。去年中原大戰,蔣主席剛剛按下馮玉祥和李宗南,南京方面形勢還不穩當;何況眼下西南正在剿共。”

攘外必先安內。兄弟內鬩於牆,分/身乏術,無暇抵禦外辱。

“雋呈,要以國家為重……別負了世叔遺訓。”

冬日暖陽刺破絲絨窗簾,利劍般插在二人之間。祝載圳一聲不響枯站著,那姿勢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