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我的話。”
村長不說話了,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磕菸斗。白染也沒什麼要辯解的,就站起來自己回去了。
整晚村長的話都在腦子裡迴旋,似乎明白又不知所云,心裡變得異常沈重,睡夢裡也似乎充滿了掙扎。
第二天早上起來,天有些陰,走到屋外的時候,有一股清涼的水氣直撲胸臆,昨晚的事情似乎也被沖淡了。白染很快吃完早飯,不顧旁人的眼光,出去找餘錫裕了。
走到稻草垛,餘錫裕正蹲在外面喂上次那條雜毛狗吃什麼東西,抬頭一笑說:“來拉?吃了早飯沒?”
白染笑起來,說:“你該不會把我跟它一塊兒喂吧?”
餘錫裕說:“怎麼會?給它吃的,都是吃剩下的隔夜的,給你的,都是好的,連我都捨不得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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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明知道這是哄自己玩的話,聽到耳朵裡還是很高興,說:“少肉麻了。就好像我貪圖你的好東西似的。”
餘錫裕說:“哪兒能呢?從來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用不著你來圖謀。”
村長昨天的那些話對白染產生了相當的影響,沒事偏要跑來找餘錫裕也的確很奇怪,可現在見了面,白染覺得果然很愉快。白染想,人與人本來就應該能有簡單自然的關係,沒有利害,沒有算計,只因為互相談得來,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同時,這種關係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否則怎麼自己過去的近二十年生活裡沒有遇到這樣一個人呢。
白染把兩個人相處時的和諧舒服歸因於奇妙的緣份,於是堅定了要跟餘錫裕當朋友的想法。可這時候的他自然不能明白,他與餘錫裕固然有天性相投的地方,但如果沒有餘錫裕挖空心思的討好,又哪來這麼愉悅的相處?
不過歸根結底,過程已經不重要了,結果是白染越來越跟餘錫裕貼近了。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雜毛狗吃東西,在稻草垛外散了一會兒步,回到小棚子裡。餘錫裕繼續刻板子,白染繼續看書。這一整天過完了,餘錫裕的板子才算差不多刻完,說:“晚上我再整理一下,明天早上開始就可以印了。到時候就需要你的幫忙了。”
白染回去歇了一夜再來,餘錫裕果然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白染一看原來跟油印很不一樣。
棚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挪開留出了一塊空地,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破門板,支起了一個臨時的檯面。臺上放著硃紅的顏料,和一個小包裹一樣的東西。白染掂了掂,“包裹”裡面用沙土和糠殼塞得很實,很沈但又相當軟和。油印的時候,把紙放在油印機的最下面,蓋上繃好的刻寫過的蠟紙,用輥子沾油墨輥過去,油墨浸透刻在蠟紙上的筆劃,印到紙上,就算成功。而拓印則是把刻板放在最底下,刷上一層顏料,覆上紙,用“包裹”拍一遍,顏料就沿著板上的圖案印到紙上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都不簡單。
白染以為要印得好,必得多刷點顏料。餘錫裕看了他拿刷子沾顏料的手勢,就說:“慢著,這顏料可不能刷太多,得薄得勻,不然印得不清楚。”但要刷得又薄又勻談何容易。
餘錫裕很大方,解釋了幾句,就讓白染自己試,果然不大好。餘錫裕也不說什麼,就一邊看著。印出來的不好的也不能浪費扔掉,還得訂起來。白染有些不好意思,說:“印得這麼磕巴,能行嗎?”
餘錫裕說:“畫上的人能看到鼻子眼睛就行,大家都不講究。”
白染練了幾回,慢慢地才好了一些,說:“怎麼這個就不用油墨,要用硃紅的顏料呢?”
餘錫裕說:“油墨印這個不靈的。顏色嘛,當然不能選黑的,除了黑色也就只有紅色了,印革命精神的,當然要紅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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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做事非常認真,每個動作都一板一眼的,旁邊印好的畫漸漸堆積起來,他沒有變得草率急躁,反而印得越來越好了。
餘錫裕在一邊看著,第無數次感嘆,這孩子真是太可愛了,說:“你都印了好多了,手痠不酸,脖子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
白染太過專注,幾乎忘記身邊還有一個餘錫裕,突然聽到他說話,嚇了一跳,說:“好,那你來印一會兒,我去裁紙邊兒。”
餘錫裕說:“真的不急,你坐一邊歇歇吧。”
白染乖乖答應:“哦,好。”
轉身一看,卻找不到自己坐慣了的那張鐵凳子了。餘錫裕為了騰出地方放檯面,把零碎日用物品胡亂堆到了一塊兒,而那張小凳子不知道被堆到哪裡去了。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