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是帶少了。幾個女孩子的行李還要再比他多得多了,甚到還有人帶了開水瓶、鋼精鍋,看那架勢,恨不得連自家的灶臺子都一起搬去。
父親路上走了很久,回來的時候,送行的車隊已經來了。自己的這一組明明並不是人最少的,可別組派的都是東風大卡車,自己這一組卻是派的前進牌小貨車。同組還有七個女生,行李都可以堆成山了。幾個女生的家長跟白染的父親嘴上寒暄,手上卻不客氣,趕著直搬行李。白染父子兩個都身單力弱,眾人白眼看著他們,都沒有幫手,兩個人花了好大工夫,還要跟別人講盡好話,騰點位置出來。就聽到有人說:“一個男孩子哪來這麼多東西。”也不能說人家講錯了,實在是這輛車太小了。駕駛室坐了兩個司機,不能再坐別人,車斗又窄又淺,堆行李都很勉強了,更別說坐人了。幾個女孩子先爬上車,在靠前的位置坐著,手抓著駕駛室後的欄杆。白染只能坐在車尾,顫顫巍巍的。
廣播裡開始放語錄,震耳欲聾,這是在催促大家出發了,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都嘻嘻哈哈的。白染卻覺得異常沈重。別人的父母都在嘮嘮叨叨地叮囑自己的孩子注意這個留心那個,自己的父親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面無表情,身形落寞。白染說:“爸你回去吧,我這麼大人了,不會有事的。”
父親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眼睛不知道在看著哪裡。車一輛接一輛地開動了,白染想說一句再見,卻還是沒有說出口。父親站在原地,微垂著頭,彎著腰曲著脖子,那身影越來越遠了。
兩個人的車站15
白染的鼻子很熱很堵,一個女孩子瞟了他一眼,他不願意當著她們的面哭,拼命忍住了。另外的七個女孩子原本是同校同班的,這時候唧唧喳喳說話說得很起勁。其中一個向白染搭起話來,問他是哪個學校的,白染也就跟她有問有答,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李紅英。
一般都是這樣,近郊的條件會比偏遠的縣鄉要好一些,沒有人能為白染張羅,他就只能去到最偏遠的黃平鄉,另外七個女孩子家境都很一般,被分派去黃平鄉算是運氣非常不好了。車向東開出,過不了一會兒就看見周遭越來越荒涼,路面也越來越窄,一直開進了一片山路當中。白染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坐的這輛車會這麼小,因為大車要透過這樣的泥濘窄路太困難,而且路的一側還是懸崖,小貨車走得都很勉強。
路確實很遠,再加上路面坑坑窪窪,車開得很慢,所以大清早出發,得一整天時間才能到達,如果不順利的話說不定得拖到晚上。幾個人帶了點東西當中飯,還帶了水壺,就像春遊一樣。要上廁所也很簡單,叫一聲停車,就鑽路邊樹叢各自解決了,其餘時間,只能聊天,車那麼搖晃,要看書看報也不可能的。女孩子的閒聊,大多是議論別人,比如某某的父親如何如何有地位,不費工夫就能進工農兵大學,又或者某某如何善於跟書記拉關係,分配時去了一個多麼先進的大隊,還有某某,求爺爺告奶奶地才勉強跟自己的男朋友分配到了一塊兒,可惜那個男孩子又對她不是太上心。這種話題實在讓人心生不快,現實的確就是這麼慘淡,可是反反覆覆地講,只會讓心情更加煩躁。白染搞不懂為什麼女孩子這麼喜歡說長道短,當然她們也完全沒有讓他一同加入的意思,頂多偶爾瞟他一眼,再低著頭竊竊私語。明明昨天睡得很早,可在這嘀嘀咕咕的聲音當中,他也越來越困了,把行李勉強挪出一小塊地方,靠著一個箱子睡著了。
突然急剎車的時候,白染醒了一看,已經到了地方了,太陽還沒有下山。女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跳下了車。李紅英說:“白染,幫我們把行李搬下來。”
白染楞了一下,想著這意思是不是要自己一個卸下所有的行李。還好就在這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小夥子跳上車開始搬行李了。
車是停在村口,路邊站著一排人是來迎接他們的。有村長村支書,還有一些來看熱鬧的村民。村長是個紅臉大漢,額頭上深深的幾條槓槓,看上去實際上還不到五十歲。村支書是圓臉,看上去就滋潤很多,也比較年輕。村長很熱情,走過來說:“歡迎歡迎。”也許不太擅言辭,只有這一句話而已。村支書也跟著過來說:“歡迎歡迎。”
白染顧不上行李了,跳下車來。李紅英很會說話,嘰裡呱啦地說:“多謝您拉,還特地出來接我們,以後要給你們添很多麻煩拉。我們還什麼都不會,要靠大家多多指導。”白染什麼都不會說,只能跟在後面陪笑,四周都是陌生人,他想,自己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兩個人的車站16
村長說:“你們指導員沒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