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深色的面板配上笑起來咧出白色牙齒,手指還比出ok的顧六月因為盛夏的陽光,面板也曬成了淺淺的小麥色,他戴著頂紅色的鴨舌帽,整齊的碎劉海堪堪達到眉毛上方,眼神清澈,唇角微微上揚,笑得十分斯文秀氣,活脫脫一個童話城堡裡養出來的小王子。
這是他的孩子,他親手選定的繼承人,前幾天那孩子還盯著他喝粥避免自己因為空腹傷了腸胃,讓這個冷冰冰的大宅多了點親情的溫馨。但現在他竟然為了那麼一個男人要和自己忤逆,還是個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孽種,他怎麼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他花費了那麼多心思才培養出這麼一個繼承人,一個流著顧家的血卻和每一個顧家人都不一樣的繼承人。顧家人生下來就是野心家,顧六月的野心卻是他後天逼出來的。這個孩子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像一個顧家人,無論是他那個病癆子父親還是他自己,本質都是一把鋒利的劍,出鞘必見血。顧六月卻像是裹在棉花裡的小鉤子還是帶倒刺的那種,傷了人不見得立即出血,鉤子卻是留在骨肉裡的,捨不得拔又必須拔,不拔出來會腐爛你的骨肉拔的時候那倒刺便剜得你鑽心的疼。
除了嵌進骨子裡的冷漠絕情和外貌顧六月其實很多地方和他都不像。但這終究是自己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生命,和只是簡單的提供一顆精子生出的孩子完全不一樣的。顧帆函在顧六月身上花了那麼多的心思,自然也就期望對方給予更多的回報。就比如那些單身媽媽,在兒子成家立業以後永遠和媳婦不能夠和諧相處,因為她在孩子身上付出太多了,兒子儼然成了她的所有物,而搶走兒子的女人自然也成了她最大的仇敵,你見過那個女人會對自己的仇敵擺出好姿態的嗎何況顧大家主從來不會是那種委屈自己去成全別人的男人。
顧帆函和那些單身母親自然是不一樣的,母親們是甘願為兒子付出一切而不求回報,他的要求卻是付出了一分必須得拿回十分。對待這個他最看重的孩子他已經足夠的寬容,甚至是以對等的姿態只要求對方給予同等回應。可惜顧六月顯然是做不到的,他從未要求過顧帆函對自己付出那麼多,也並不需要這樣的好。他不是一脫離了線就很快從空中掉落的風箏,而是那看不見的風。風應該是無拘束的,自由散漫,毫無目的也不需要目的。它會因為一時興起吹動巨大的風車,讓繽紛花朵輕輕顫動卻註定了不會為誰而停留。惹惱什麼也不該惹惱風,因為它的憤怒誰也承擔不住。
顧六月在用晚餐之前回了顧家大宅,今天他的早餐是和好得差不多的顧亦一起享用的,而在中午的時候,他接到了他親愛的弟弟兼情人的來電,他告訴自己這通電話是由他那小別墅裡那部舊式電話撥出來的,而他現在正坐在自己客廳的小圓桌上,一個人享用著美味的午餐。他用他那曼妙的嗓音傾訴著對自己的思念,他告訴自己現在他已經和親愛的家主大人鬧翻啦,他們攤了牌,而他離開了那個空蕩蕩的不受他控制的地方。顧六月非常冷靜,甚至是面帶微笑的聽完了那通電話,他親愛的情人以一種飽含感情的語調問他,“我們才分開半天我就開始想念你了,可是我不想再踏進那裡一步了,所以你搬出來好不好。”非常非常篤定的語氣,而不是在向他詢問給予他選擇。他回答了他什麼?很簡單的一個字,“好。”這並不是在開玩笑,也沒有說謊。他非常的冷靜甚至是面帶微笑,他這樣回答到,“好,我會搬出去,如你所願。”最後四個字尾音略微上揚,像是沾了蜜糖的小鉤子,勾的人心裡癢癢的,特別是電話那頭對這樣的語氣毫無抵抗力的某個人。
現在呢,在某些人的敲打下他沒有那條“錯誤”的路,而是回了顧家大宅,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父親的面前,面對面的注視著這個年逾不惑卻仍然魅力不減的成功男人,而他的腳邊是被摔碎了的一直用來當擺設的水晶菸灰缸。他仍舊掛著他一貫的微笑,面對那張已經沉得能滴出墨來的臉,一字一句的按對方的要求重複自己的話,“是的,您沒有聽錯,我要搬出去,從今天開始,現在就搬。”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淺色的三個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