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每天晚上六點,是我記錄體溫的時間。
我走到老四的床下,像以前無數次那樣,仰起臉,偏著頭,看他。看他是不是瘦了,看他粗粗的眉毛和細長的眼睛,看他的側顏,看一年多的時光在他臉上刻下的痕跡。
老四把體溫計從床上遞給我,我接過來,故意碰了老四的指尖——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感到一種短暫的卑微的幸福。
平靜如水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變故來得毫無預兆。
忘記了是哪一天,我感冒了,嗓子發炎,肌肉痠痛,渾身疼,量完自己體溫,看見溫度計上顯示著:39度。
遠超過隔離的標準。
老師說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易感人群是免疫力低下的人,我想起住“單人間”時自己不按時吃飯不按時睡覺,那種墮落的生活,似乎免疫力下降是必然的。
又想起新聞報道說中國流感患者死亡人數已超過五百,還在激增中。
如果我被感染了H1N1流感病毒……
忽然之間,我想我也許可以解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點此進入我的專欄
☆、第二十八章
發燒之後,上報學校,被隔離。
我一邊咳嗽,一邊提著簡單的洗漱用品離開5438寢室,去往隔離的八舍。
小朱和老四說要幫我搬行李,我提了提手上的塑膠袋說:“你們倆人咋分我這一袋行李啊?送什麼送,整得這麼大扯,好像我不回來了似的。”
他倆表情凝重,一點沒被逗笑,小朱喊:“別他媽廢話,你一定能回來。”
我盡力止住咳嗽,說:“我就是普通感冒,你倆不用擔心,再說就算真是H1N1,也沒說一定死吧?”
他倆還是拉著臉。
我說:“其實我比較擔心的是,H1N1的潛伏期長達一個星期,如果我是……我怕我會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傳染給別人……”
小朱喊:“不會!你根本就不是好不?”
我拍他肩膀,安撫他:“不是不是,我也認為不是。”提著袋子轉過身。
走了幾步,聽後面喊:“阿堯!”
回頭,看見老四通紅的眼。
我想這個時候我應該給他留一個美好回憶,比如笑一笑什麼的。
扯了扯嘴角。
很抱歉我失敗了。
老四似乎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沒說出來。
我說:“等我回來,大笨。”
老四用力點頭。
我衝老四和小朱揮了揮手,走了。
所謂的隔離就是把發燒疑似症狀的學生集中到八舍,統一看管,不許外出。時間為一週。
我果然是普通感冒,隔離的第二個晚上,燒就退了。不再打噴嚏流鼻涕,就是有點胸腔疼,想來可能是慢性咽炎犯了導致胸腔疼。
宿舍管理員不讓出去,還有五天,漫漫長夜,A/片都沒得看,這個難熬啊。
晚上睡不著,聽MP3。
正好是十五,月亮圓得跟圓規畫出來的一樣。
整個寢室只有我這個病號,屋子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不敢給我媽打電話,怕她擔心,想找人聊天又不知聊什麼,無聊得趴窗臺看外面的月亮。
我也不是什麼哲人詩人文化人,看月亮,看半天也看不出啥來,想裝一把文藝小青年都裝不明白。
MP3裡面情歌王子深情地唱:“每當我聽見憂鬱的樂章,勾起回憶的傷……”
我聽見的唯一的樂章就是MP3裡這首歌。
“每當我看見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臉龐……”
沒錯,我控住不住地想起了老四。
王維熙。
這輩子沒有人像他對我那麼好過。
我想我以後,再也遇不到他那樣的人。
“明知不該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
我想起他初中時帶著一幫不學好的小混混拿根木棒來天台找我打架,被我踩在地上梗著脖子不求饒的樣子。
我想起我去他學校找他賠眼鏡,他一邊給我擦藥酒一邊吹氣,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什麼易碎的珍寶似的。
我想起他在我手爆皮的時候給我上藥貼邦迪,湊過來想吻我,被我一巴掌拍在臉上,大喊“好大一隻蚊子啊!”,他那副鬱卒的表情。
我想起他和小朱兩個人把我抬起來,喊:“一二三,撤!”,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