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晚了,所以我們先到南戴河,然後……”
“南戴河?”任偉斜眼看顏瞻,“那是餃子鍋吧?”
“……”
“相信我,水裡都是人。”
“還有然後呢……”
“說。”
“然後我們明天去翡翠島~”
“哪兒?”
“翡翠島~”
“那是哪兒?”
“離南戴河挺近的!”
任偉捂臉,“這名兒起的,我還尋思我護照過期沒呢。”
“呃。”
“可不是麼,我聯想到馬爾地夫了。”
瞻仔一路都被任偉擠兌。
可被擠兌他也願意,甚至這樣不平等的對話還讓他覺得挺快樂。因為任偉在跟他說話,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的。
“誒。”路程過去一多半,任偉合上車窗看向顏瞻,由於受不了冷氣,他始終敞著窗戶,“我昨天……和你媽媽坐隔壁。”
“嗯……我知道……因為你們的票都是我拿的。”
任偉白了他一眼,但沉在心底的話還是說出了口,“她說到了你妹妹。我從沒聽你說過你有妹妹。”
顏瞻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一切都被任偉盡收眼底。
他不說話,任偉也不說。風聲也被隔絕於窗外,車裡安靜的離譜,只有CD裡的Air樂隊製造的電子碎拍節奏迴盪著。男聲低沉的重複:Do the joy,do the shouts,do the cries,do the smiles……
迷幻而令人暈眩。
這安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而後顏瞻關了車載音響,對任偉說:“我和妮子是雙胞胎,爸媽老年得子,本該很欣喜。然而……我媽媽做產檢的時候,醫生髮現妮子的心肺功能發育不健全,體質很弱,建議引產。爸媽是同意了的,兩個孩子保一個。我媽媽都進了手術室,可……她到現在都保留著B超的片子……在媽媽的肚子裡,我始終都保護著妮子。如果強行手術,連我也不會存活。”
任偉看著車前方一程不變的高速路,聽著顏瞻低聲的訴說。
“我想,這就預示著,從今往後,我都是她的保護盾。我們家,都是男孩子。媽媽也一直想要個女兒。妮子就這樣跟我一起出生了。生下來後,醫生對我媽媽說,妮子……心肺功能都不正常,免疫系統有缺陷。從小到大,她都在生病,心臟動過兩次手術,過敏性哮喘、後來發展到腎臟……你知道……別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她卻總是一個人在房間裡。但妮子開朗、快樂,她羨慕窗外的孩子們,卻不會嫉妒。我問她會不會覺得難過,她說什麼啦我很會自娛自樂。我媽媽是畫國畫的好手,妮子跟媽媽學畫,她時常站在畫板前,彷彿畫畫就是撕下日曆。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
“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你媽說……你妹妹沒了,你就一直彈琴,不肯離開琴、不肯離開她。”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跟她分開,始終……我們像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我知道妮子有天會離開我,但我總想,不是這一天。不是這一天,這一天,這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一廂情願的覺得,是好久好久之後才會到來的某一天。”
任偉點了一支菸。
“你知道……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我彈琴,她畫畫。一起看書,一起參觀展覽,一起看電影,一起寫日記畫塗鴉……妮子幾乎不怎麼去上學,也沒什麼朋友,可她渴望與人交流與人分享。她不希望只有‘孤獨’一個朋友。她好喜歡騎著腳踏車去等我放學,等我載她回家,她說,那就好像她也剛剛從學校出來。就好像,她跟所有同齡的孩子們一樣。我跟小冉一直是同學,跟我比起來,他要開朗的多,也非常健談。我上中學以後,一直在參加各種各樣的鋼琴比賽,做各種各樣的交流演出。我不在家,小冉就會去陪她。”
任偉發現顏瞻的眼眶紅了。
“小冉非常喜歡妮子,妮子也喜歡小冉。然而……他們都知道,這份喜歡,是不會有結果的。妮子後來發展到腎衰竭。去做透析,人瘦得像一片紙,面板好像一碰就會破,頭髮越來越稀疏,她帶著鼻管,卻還是笑得那麼燦爛……她不是不會哭,等到病房沒人了,她就不出聲的流淚。你知道看到那樣的她……妮子從來都那麼漂亮,可是一天一天的,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變化。她表現的好像這都沒什麼……可是……我給她買假髮、化妝、修指甲……高跟鞋她穿不上,腳腫腫的,就擺在床下……但就算這樣,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