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鑫已多年謝絕主動跟父母聯絡。前不久顏瞻想參觀楠書房,他明明可以報出父親的姓名直接帶他進去,然而他還是選擇了默默排隊預約。他同樣沒有向顏瞻炫富的意思,那次說那樣的話,實在是不希望顏瞻總“格外”照顧他,那讓他心裡不舒服。一定程度上來說,熊鑫很羨慕顏瞻,他們年紀相仿,顏瞻還可以依賴於家庭撒嬌要愛,但他不能。
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於是所有友好的情緒聽起來都不那麼真誠。
通話的內容一成不變:你最近好不好啊?有沒有按時吃飯?琴彈得怎麼樣?最近參加什麼比賽了嗎?諸如此類。同樣一成不變的還有:卡里的錢你怎麼老不用啊?不是又在打工吧,還是比賽又獲獎了?不要老去酒店彈琴不合身份,等等等等。
熊鑫只是聽著。她永遠也不明白:她與其給他錢,不如給他買件厚外套。錢和心意,劃不上等號。
以前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在熊鑫的記憶裡,母親的形象永遠停留在他小時候——她總是打扮的美美的,帶他去學琴;出席各種他的演出,給他加油。她也總是記得入冬時節給他買新外套,夏天幫貪涼的他關上他永遠也不會記得關的空調。後來一切就都變了。錢就那麼重要嗎?勝於一切?他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於理想主義,還是父母活的太現實。
又是一通毫無意義的電話。
彭勃心情很糟,如果可能,他一點兒也不想來公司。但沒有辦法,旅遊形象的專案如果他置之不理,他的合夥人準要跟他算賬。今天要評估預算,標書也要著手準備。昨天跟一幫人應酬到很晚,又喝了不少酒,最後就是被任偉氣得要死。這陣子忙的不可開交,致使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任偉身邊,彭勃不知道這究竟是省去了很多氣受還是少了很多機會說服任偉。
他不想放手。對,不想。即便任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他也無法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死纏爛打又能換來什麼?一次比一次心寒。彭勃始終不明白,他到底哪兒做的不夠好,或者有什麼致命的缺點令任偉不能接受他。他想不出來。兩年多的感情,在任偉眼裡就真的什麼也不是嗎?
任偉說他不是沒喜歡過他,但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因為他罵他“爛貨”。可你怎麼不想想,究竟是誰逼我罵出那樣的話。任偉,你都是怎麼對我的,你自己不清楚嗎?需要的時候就貼上來,不需要就一腳踹開。我始終由著你,我一直說服自己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可結果呢?
我跟顏瞻在一起了,不行嗎?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曾經,彭勃堅定的以為任偉不是對他沒感情,他只是生性冷淡防備心強。也正是因為這樣,聽輝子說任偉早就跟顏瞻處上了的時候,他才會萌生掐死他的衝動。因為他欺騙了他。而冷靜下來,他決定好好跟他談談,面對面、沒有旁人在。但當他真的營造出了這樣的環境,他又得到了什麼?任偉死都不想給他一點點愛。甚至,他讀出了他對他的恨。任偉像發了狂一樣,渾身都是鬥氣。也因此,彭勃不得不對馬姐說了那樣的話——我在強制幫他戒毒。不這樣,他就無法自圓其說了。夏天的時候他有時會過來這邊自己待一段時間,馬姐是照顧他生活起居的不二人選。她是個好人,是個善良樸實的女人。
曾經,彭勃以為任偉是一塊海綿,擠一擠,就會淌出一點點愛。可他現在就像一塊堅硬的冰,碰一下都會傷手。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彭勃想不明白。寧願選擇那小兔崽子也不選我嗎?我陪在你身邊的時候,他又在哪兒?退一萬步,同樣都是追逐你,為什麼你願意停下來等他而不是我?
我選擇顏瞻,是因為,他從來不會傷害我。即便他從我身上一無所獲,他也不會傷害我。非但不傷害,他還義無反顧的繼續付出,無論我是怎樣冷漠、怎麼自私,他都不以我的回報作為他愛我的衡量。
他才愛了你幾天?
我付出我當然想要回報。我給你一座金山,你給我一把沙礫我都認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呢?那麼一點點我也不該要嗎?
你這個混蛋。
彭勃幾次都想把任偉扔進河裡或者埋進土裡,但每每這個時候,任偉溫和撒嬌的模樣就出來攪局。他不是沒對他好過。不是。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陷得這麼深。感情是一個發出與回饋的過程,他接收到虛假訊號,始終認為他們不過是暫時斷檔了而已。難道真的逼我推翻嗎?
秘書來敲門,彭勃已經抽了數支菸,一屋子煙霧繚繞。他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