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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為驚人;每當號誌即將轉換,引擎的隆隆聲響此起彼落,像一場都市叢林的百米賽跑,一頭頭鋼鐵猛獸嗚嗚低吼蓄勢待發。

有一次他在校門前的馬路遇上綠燈閃,剩十秒鐘讓他透過──跑或不跑,他只用了半秒鐘猶豫,下一刻,他聽見身後有人大喊:「衝!」

他下意識地拔腿就跑,死命地向前衝,那股狠勁彷佛是後方有猛獸追趕,在踏上人行道的瞬間猛地煞住車,聽見後面的人「哎喲」了一聲,兩個人差點撞上。

回過頭,發現那個人他認識。

同系的鍾念城,後來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鍾念成是他在臺北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特別的一個。

因為,這是第一次,何卓安交到一個性格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朋友。

鍾念成完全就是何卓安的反面,他果斷積極、善於計畫,動作總是比別人快上一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努力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鍾念成積極的性格反映在各種大事小事,小事像是和他同組做實驗必定提早結束,大事像是選課選教授、準備期末考總能遊刃有餘。鍾念成的積極不只在課業,也反映在各種吃喝玩樂上,他會一手主導朋友間聚會出遊的行程,大學四年他們身扛porter後揹包,腳跨sanyo小綿羊,從南到北,由西到東,環繞整座島嶼。

也是他拉著何卓安一起補GRE,兩人在大三下進補習班,準備暑假過後參加考試。

朋友是一面鏡子,兩個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又恰好互補。何卓安受他影響之餘,偶爾也回過頭審視自己的性格。

何卓安很少想未來的事,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他沒想過自己以後要做甚麼,也沒想過自己想要甚麼,面對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覺得自己可以接受就接受。

他想的不多,很少特別去排斥特定的事物,也很少主動去要些甚麼。

也或許是因為他甚麼都不缺,所以他從來不去想。

家裡只有他一個小孩,所有資源都在他身上,從小父母讓何卓安學才藝他就學,要他好好唸書他就唸;也因為他算是聰明的小孩,學什麼很快就上手(除了美術,那真的講一點天分而他沒有),所以父母要他做的事他基本上都不排斥。

如同每一對父母,何卓安的父母對他也有期望,而何卓安能讓他們操心的地方不多。他聽父母的話好好唸書,一路穩穩當當地升上去,這樣的人恰恰適合臺灣的升學制度;他想法不多,上什麼學校就去唸,念就好好念,認真念,認份出來工作。在這個現行教育風氣強調興趣導向的年代,這或許是一種幸福,他不用絞盡腦汁去培養興趣,去想自己要什麼。

也不是說,他就沒有想要的東西。

只是他的步調緩,反應慢,他的渴望都是從朦朧的喜歡開始。當他在真正面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時,反而膽怯。

還記得他曾經很想要一臺遙控飛機。

擁有一臺隨著自己操縱而飛翔的遙控飛機是許多人童年的夢想,何卓安也不例外。那時他每天上下學常經過一家玩具店,店主常常會在店門外展示商品,樂高、四驅車、遙控飛機,何卓安最喜歡遙控飛機,目光常不自覺隨著小小的螺旋槳轉呀轉,上上下下,忽而東忽而西的,凝視飛機在空中滑行的姿態,他懷有一種純粹的嚮往。

這樣的嚮往很快被察覺。

有一天晚上,何卓安的母親問他:「小安,你要不要一臺遙控飛機?」

「……咦?」問題來的很突然,他愣愣地傻在那裡。

「你常常在看那臺遙控直升機啊,」母親笑:「你想不想要?」

沒有興奮沒有喜悅,何卓安反倒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低下頭、匆匆丟了一句「我沒有想要啦」人

就跑了。

兩星期後,何卓安在雙親的催促下拆生日禮物,當包裝紙被開啟、底下露出熟悉的玩具盒時,他驚訝不已,猛地抬起頭望向母親。

他至今也忘不了那一刻母親的眼神──喜悅在她眼底發著亮,比收到禮物的人還要開心。

何卓安要的一直不多,但是母親,唯有母親,總是能發現那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渴望。

當時的他怎樣也想不到,那樣的母親竟然去的那麼早。

一次例行健康檢查,胸腔x光片上似有若無的小陰影像是湖底暗流悄悄將他們的生活捲入,而後就是腫瘤切除,化療,電腦刀,電療,標靶治療,一連串治療。

三月底,母親轉到臺北的大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