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冀媽靜了幾秒,猛然站起來朝外衝去。沈冀慌忙跟上,兩個人追著他爸的方向奔去。沈冀跑得快,很快將他媽甩在了後頭,出了小區又沿著馬路跑了半天,終於遇上一輛空車。沈冀跳進去報了甜品店的名字,上氣不接下氣地催:“師傅,開快點,人命關天!”
司機狐疑地瞪他一眼,一踩油門加快了車速。沈冀仍是覺得慢,盯著窗外拼命掐自己的手心。好容易車子停在甜品店門口,沈冀扔下錢狂奔而去,衝進店門的時候正好看到親爹一拳把程容打翻在地上。甜品店裡沒有顧客,只剩兩個女店員尖叫著撥110。沈冀撲上去拽他爸的胳膊,居然拽不住。
“爸!!!”
程容搖晃著爬起來,沈冀他爸搶上去又是一拳,正中胸口。
沈冀渾身的血液一瞬間被抽空,瘋了般從背後架住他爸:“別打了!”他拼命用力不被掙脫,斷斷續續地喊,“他有心臟病……他有心臟病!”
沈冀他爸終於停下了動作。程容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呼吸急促得可怕,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
沈冀手腳冰涼地轉向那兩個店員:“……快叫救護車。”
二十
警車和救護車同時開到,傷員被送去搶救,當街打人的則被帶進了派出所。程容撿回一條小命,轉移到病房裡留院觀察。沈冀媽付了醫療費,母子倆在醫院走廊裡枯坐了一整夜,誰也沒說話。
程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盯著病房的天花板看了片刻,就聽見身邊有人喚了一聲自己。沈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面色憔悴,眼中還有血絲。
程容漸漸回過神來,笑了笑:“沒去上學?”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
沈冀扶他坐起來,遞過一杯溫水,看著他啜了一口:“我媽買了點飯,我餵你?”
程容樂了:“好啊。”
沈冀真的開啟飯盒,拿筷子夾了根青菜,顫顫巍巍地往他嘴邊送。程容張口接住了,沈冀又要去夾,被程容按住手接了過去:“逗你的。我自己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差點就……”沈冀猛地住口,神情糾結。
“這不是沒事嗎。”
沈冀眼圈一紅,強自鎮定地說:“對不起,我爸他沒想到會這樣,雖然聽起來像狡辯,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知道,是我不經揍。”程容伸手揉了揉沈冀的頭髮,“別怪他。”
這動作像是啪地按下了某處開關,沈冀忍了一夜的眼淚瞬間決堤。父親被拘留,程容昏迷不醒,他在恐懼與愧疚中掙扎了整晚,直到程容一句話就驅散了所有可怕的想象。沈冀一腦袋扎程序容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他的病號服上蹭。
程容輕拍著沈冀的背,不經意地朝門口望去一眼。病房的門半掩著,外面不遠處站著一道人影。
“伯母在外面嗎?”
沈冀過了幾秒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媽,遲疑著點點頭。
“伯父是不是被拘留了?”
“嗯。”沈冀的神經又繃緊了,“我聽到我媽給一個律師打電話……我爸會坐牢嗎?”
程容微微垂下眼:“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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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容沒有提出索賠就在調解協議書上籤了字,免除了沈冀他爸的民事責任。沈冀他爸取保候審,程容又以被害人的身份遞交了撤案申請。甚至連沈冀媽墊付的醫療費,都被一分不差地還了回去。
如此一算,沈冀一家不僅於理有虧,還欠下一個天大的人情,而程容根本不給他們任何輕易還清的機會。
沈冀他爸灰頭土臉地被放了出來。他再沒有提起這件事,彷彿當它不曾發生過。他也不再發火,只是坐在家裡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噴得整個家都是愁雲慘霧。沈冀媽也陷入了驚人的沉默中。一家人像是活在啞劇裡,有時可以一晚上不出一聲。經此一役,夫妻倆在兒子面前被剝盡了臉面,發言都顯得理屈。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出事之前,甚至更糟糕。以前的沈冀媽還會盯著兒子學習,現在她卻迴避交流,似乎不知該怎麼面對他。沈冀在這個空氣密度都比外頭大的家裡簡直待不下去。
沈冀爸媽沒去看望過程容。儘管如此,沈冀每天放了學就往醫院跑,他們也無從開口阻攔——畢竟是自己害得人家差點送命。
沈冀課業繁重,每次去看程容只能待一小會兒,幫不上什麼忙。真正照顧病號的任務落在了許國齊肩上。許總每天紆尊降貴地親自前來送飯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