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有云初父母在,說話畢竟不方便,兩人相對沉默坐了一會,陶然站起身要走。王水根忙巴結地叫雲初送他一程。屋外月光逞亮,雲初和陶然並肩走著,一時也默然無語。陶然側轉頭去看著身邊男子,比四年前高了很多,卻更瘦了,他的神情少了以往的羞澀稚嫩,多了幾分沉澱下來的靜初。一舉一動都從容自若,再不是那澀然閃躲的孩子。
光陰如箭,四年流逝各自不相關的時光彷彿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牆,等再見面的時候,只能微笑著問好。陶然忽然有些不甘心,他伸手捉住了雲初垂在衣衫外的手腕,拉著他停下了腳步。“雲初,這些年我在日本求學,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我知道當初我突然離開一定讓你很傷心,可是雲初,我現在長大了,可以好好照顧你的。我們從新再來過,好不好?”
雲初默然望著他,聽他說起過往的事,嘴角只是微微一笑。或許陶然這輩子都不會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只有時間。十五六歲的時候,誰也不願承認這俗世的觀念會對他們有所影響,可以坦然認為那只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們的想法。可實際上,當他們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步入命運的輪迴,才知道老人們堅持的那些想法,是因為他們曾經親身體會。
人生的輪迴,是如此相似,又殊途同歸。沒有人能夠逃脫。
雲初搖了搖頭,心裡還有的那一點點苦澀,淡淡咀嚼著忽略不計:“不必了。陶然,過去的就過去吧,目前,我只想要安安穩穩生活就好。”保留最後的尊嚴,和清爽自由的心境。
陶然一手輕輕撫上他清勁的臉龐,拇指細細摩挲。意料之中他一定會拒絕,卻比想象中更堅定和決絕。他緩緩俯下頭,試探地靠近雲初微微顫抖的唇:“我知道你害怕,雲初,我不逼你。等我們慢慢再相處,你可以好好考慮。”
乾燥的唇如蜻蜓點水一般落在雲初的唇角,然而那人的反應,竟是微微偏轉了臉,拒絕他的靠近。“不用考慮。陶然,請你不必再考慮我。”
陶然嘆了口氣,明白再繼續這個話題亦不會有結果,等回頭兩人相處之後自然有機會,便也不急於探索。他拖著雲初緩緩往前走,用手去溫暖他冰涼的腕骨。
“雲初,剛才和你一起回來的人是哪一位?”看他的腔調應該是個富家子,言語卻是極惡劣的,雲初別是被欺負了。
“他只是個不相關的人,不過碰巧見過幾次面而已。”雲初淡淡應著,心裡對命運認知的執著,提到景灝天,亦不想同他有什麼關係。
這話聽在陶然耳中卻有了另一層意思,倒像是雲初急於解釋,生怕他對他們的關係產生什麼誤解。陶然淺淺一笑,手掌握在他腕骨上緊了緊:“雲初,你怕我吃醋?”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卻略略偏過頭去看河面,並不願多做解釋。“陶然,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白天和晚上都要做工,很忙。而且我們太久沒見面,也沒什麼可以說的。你回來之後,應該也要找事做吧?”
“是啊。我媽要宴請親朋,我也要整理日本帶回來的行裝,然後看看到底做什麼好,去走哪些關係都要仔細比較過才行。”兩人踏著月色走出村子,陶然細細說著他的安排,站定了握住雲初兩手。“等我這陣子忙完後就來找你,雲初,我想要好好照顧你。”
雲初淡淡看著他,嘴角微若扯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手輕輕從他掌中脫離開來:“回去吧。”
夜色下看著黃包車帶著陶然小跑著衝進了暗影裡,雲初怔怔站在原地,眼神微微一黯。當初陶然離開,執著的意念不甘心就此斬斷;如今他回來要他再續前戀,他卻又只能逼自己放手。再如何看得透放得下,心,卻不是不痛的。
再接下來的十多天裡,景灝天和陶然都沒有出現過。雲初照舊茶樓和澡堂兩頭做工,沒一日得閒。臘八這一天澡堂比平常稍閒一些,雲初接了兩個堂子的活做完,到八點鐘就空了下來,仍然一個人在休息室看書。周虎自那次以後待他仍然體貼,卻再沒提多餘的話題。
外頭走道上傳來交談笑嚷,聲浪聽著很像是景灝天和他那幫朋友。他們說笑著腳步聲往裡頭走,雲初收了書準備出去看看是否要開工。果然周虎就撥開厚布簾子進來,說玉蘭軒有生意。雲初轉身去收拾用具,周虎端了一碗湯水來,說是德叔那兒熬的大骨湯,給夥計們補補營養。既然是大家都有份的,雲初也不好推辭,接過碗喝光了。周虎和善笑著說快去吧,便拿了空碗出去了。
玉蘭軒同樣是單人單間的上堂,客人□圍著布巾正要下水,看到雲初,朝他招了招手:“你就是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