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為這樣成熟的男人,他穿日式的西裝,看起來精神矍鑠。臉上還是掛著最初印象裡那樣溫和的笑容。
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人,竟然是——陶然。
不知是什麼原因,雲初只覺得咽喉處堵塞得連吞嚥都不能,身體裡生出一股難言的苦澀,順著血脈搏動流遍全身,叫他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眼睛還未有眨動,眸中已潮湧氾濫,只怕一個眨眼便會決堤崩瀉。
四年前這個人突然從他生活裡消失,就像是生生斬斷了他身體的某一部分,讓他狠狠痛了經年。若說沒有不甘和怨恨,那都是騙人的。最初覺得心像是被石杵搗爛了,烏七八糟的一堆,怎麼收拾都收拾不起來。恨那個人為什麼來招惹他,又不要他。再後來,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人漸漸成長,生活的壓力漸漸都壓到他身上,再想起和陶然的那些過往時,只覺得他當初這樣離開是對的。因他和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別說他們這樣不倫的愛戀會被排斥,即便是男女之間,像何鈺這樣家境一般的,她的父母都會覺得他這樣的家境不能被接受,更何況陶然的母親開著珠寶行,屬於西塘的富戶。等到最終接受了他的離開,他只希望,此生永不要再見。對陶然對他,都好。
可是這個人卻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就如當初突然消失一樣。還是那樣柔和地笑著,跟記憶裡那個影像重合起來,如同一柄利器,重重扎透他的心。以為可以淡然面對的,只是一眼,卻叫他幾乎失態落淚。
景灝天手還摟著雲初肩膀,在開門的一瞬已覺察到雲初的異樣。他一雙眼睛看看雲初,再看看屋裡的男人,不知怎麼心裡頭狂躁不爽。
陶然看到摟住雲初的男人眉頭也是微微一皺,然即很快又笑了:“雲初你回來就好,我剛跟伯母說如等不到你,只能明天再來了。這位是你朋友嗎?外面冷,一起進來吧。”大方得倒像這裡是他的家。
“徐雲初,他是誰?”從來沒聽徐雲初提過,想來他也不會有表哥堂弟之類的親戚,景灝天搖了搖雲初肩膀,上下打量陶然,眼神不自覺充滿挑釁意味。雲初沒有答他,一手拂開他搭在肩頭的手,轉身與景灝天面對面:“跟你沒關係,我到家了,你回去吧。”他垂下眼簾遮去眼睛裡的狼狽,伸手推了景灝天一把。
他這樣說著,明白昭示景灝天才是那個無關的人,他連過問他生活的資格都沒有。這番認知像是被當眾抽了一巴掌,從未如此吃癟的景灝天心裡頭怒火狂燒,他兩手兜進衣袋挑著眉冷冷一笑:“原來你相好的還真不少,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轉身就走,轉身時手肘撞到雲初,撞得他退了一步。景灝天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陶然冷冷一瞥:“反正我玩膩了,你要是不介意就接著玩吧!Good night!”
腳步聲遠去,雲初垂著頭站在原地,聽景灝天說那樣的話,不知為何,一直硬忍的淚突然落了下來。
陶然眉宇微微一皺,走上來拿大衣兜住他的身子:“我回來了,雲初。”
作者有話要說: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雄性動物的自然界奪偶規律就是打架啊···景少,您要hold住啊!
☆、(十一)
雲初家中桌上放著幾隻紅紙包裝好的禮盒,想是陶然來探望特地買的。徐母臥病在床,雲初回來之前跟陶然說了一會話就睡下了,只把個王水根高興得什麼似的,拖著一瘸一拐的腿一個勁叫陶然喝茶。雲初默然收拾桌上碗筷,該是陶然買了酒來,跟王水根吃了便飯喝了酒的。
王水根看陶然一直望著雲初,訕笑著拐過去接了雲初手裡的碗,推了雲初一把:“陶少爺難得來的,你去陪他說說話,我來收拾。”說罷硬是搶了碗筷,把雲初推到了桌邊按著坐下。“陶少爺再坐著喝會兒茶。”
早前兩人的事,陶太太委派田嫂帶了些個人來鬧過一通,王水根自然是知道的。方才雲初沒回來,陶然跟他喝酒猜拳,輸一次一個銅板,王水根竟贏了他四十多個銅板。眼看著陶然如今越發有了富少的派頭,反正雲初不喜歡女人,也娶不起媳婦,倒不如讓他跟著陶然,多的是大把的錢往家裡送。王水根暗自偷笑,吧唧了一下嘴,雲初小的時候他也為他們娘倆勞作過,如今也該輪到他來孝順自己了。
雲初臉上卻已看不出情緒了,他抬頭看了陶然一眼,看到那人正貪戀地看著自己,便又垂首不去看他:“家裡太小,你以後不要來了,我爹腿腳不方便。”
陶然知他有所逃避,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跟伯父很聊得來,過陣子等他好些了,我再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