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棠的注意。
桑鐸是受吳韻棠父親的委託前來弔唁,順便接他回迪都的家裡。吳韻棠對於那個傳說中的父親的家沒有任何興趣。父母是政治聯姻,在他年幼時便離異,離婚的原因是另一個女人的介入。在丈夫親口承認摯愛另有其人,並且他們之間早有私生子之後,母親便帶著尚在襁褓的兒子和僅存的自尊離家出走,隱居江南。
這些年吳韻棠從來沒有聽過那遙遠父親的隻言片語,如果不是母親臨終的時候對他的殷殷囑託讓他千萬不要回去迪都找父親,他怕是真要認為自己是單細胞繁殖的結果,世界上也不曾有父親那種存在。
可以說那個時候的吳韻棠本來對未來是無所謂打算的,很可能會按照母親的遺願,在那個南方小鎮上守著外祖家留下的祖產安靜地長大,工作,娶妻生子,歲月安好,安靜地度過一生。
所以在桑鐸直截了當地提出要帶他回迪都生活的時候,吳韻棠遲疑了,他媽媽的照片還在靈堂裡安詳地微笑,他就要違揹她的遺願麼?
桑鐸卻錯把他的猶豫當做拒絕,葬禮一過竟然半哄騙半脅迫地把人強行帶上車就這麼走了。
被桑鐸緊緊地攬著肩膀坐在略微顛簸的汽車裡,身後是家鄉越來越遠,吳韻棠卻沒有一丁點的慌張,反而覺得身邊這個陌生的男人很有趣。
桑鐸嘿嘿笑了兩聲,還以為他害怕,安慰他說:“二少爺,你別怕,我真是奉了老爺子的命令來接你回去享福的。你說你這麼個出身的人,窩在這鄉下地方委屈了。”
吳韻棠眨眨眼睛說:“吳老爺子真的想讓我回去?”
桑鐸說:“那當然了,他是你親爸,哪有親爸不疼兒子的。你媽已經沒了,你自己還這麼小,不能一個人生活,就剩一個爸,他那裡就是你的家了。”
吳韻棠想了想,又說:“那我家裡除了一個爸還有誰?”
桑鐸就給他說他還有一個哥哥,大他八歲,“這麼看你們哥倆長的還真不怎麼像。”他捏著桑鐸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桑鐸拍開他的手,有點嗔怪,“那當然,我像媽媽——”又想起來說,“還有呢?家裡沒有個後媽麼?”
桑鐸說:“你說夫人?去年死了,老爺子傷心夠嗆,身體也不大好了……”想起自己似乎多言,就此話鋒一轉,“你們家人口少,所以老爺子特別想讓你回去團聚。”
“我是他兒子,所以他想讓我回去,我理解 。”吳韻棠點點頭,“那你為什麼這麼想讓我去迪都呢?”
桑鐸臉色一頓,隨即嘿嘿笑了,大力緊了緊手臂,把這小少爺的腦袋往自己懷裡帶了帶,“當然是因為我對二少爺你一見如故,特別想追隨你做一番事業來。”
吳韻棠覺得身邊的人體溫很高,散發著他不熟悉的男子氣概,這讓他微微有點不自在,晃了晃肩膀想要擺脫這個禁錮的懷抱,結果桑鐸以為他要掙扎跳車什麼的,不肯放手,甜言蜜語地哄騙下去。
就這樣,僅僅是出於對桑鐸這個人的一點好感,吳韻棠就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故鄉和一生平靜生活的機會,跟著他來到迪都,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南邊的家鄉,有些時候是忘記回,等到想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回不去了。
回到迪都市吳家本宅,吳韻棠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生父,然而,這個滿臉病容的老頭子並不使他感到親切。他從小生在雋秀的江南水鄉,耳濡目染只對美麗的事物感興趣。
父子言語之間也寡然無味。對於他母親死只吳老爺子也只略問了兩句,其餘比如他們多年來的生活閉口不提。
到後來吳老爺子說起,“你回來家裡熱鬧一點也好,你哥哥從小就嫌自己兄弟少,現在多個弟弟他應該會高興。你要和你哥好好相處。”
吳韻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好像吳老爺子讓他回來的唯一目的是給他哥當個乖弟弟,這讓他略微不快,對那個傳說中的哥哥有了幾分芥蒂。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芥蒂在稍後見到他那個異母兄長吳韻章本人的時候立刻就茁壯成長,須臾就見隔閡。
當時吳韻章前呼後擁地從外面回來,大少爺的派頭十足,見了這個老道而來的弟弟臉色和姿態都很冷淡疏離,第一句話便是——“你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吳韻棠眨眨眼,他甚至第一時間沒有把過世的母親和哥哥口中的“那個女人”聯絡到一起。
吳老爺子輕聲呵斥了一聲,“這個是你弟弟!”
吳韻章的臉色更加冷下來,看得出是顧忌父親的病才沒有繼續任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