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事實,總會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而這一天,就這麼突然地,毫無徵兆地就降臨到了龐曉諾的身上,這沉重而殘忍的訊息就這樣驚現在她年輕的生命之中,留下了永無磨滅的恥辱。對於一些人來說,會因為自己是一個大專生而感到自豪,但對龐曉諾來說,這已經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三年啊,用了人生最美的三年,換取了一張即將伴隨她一生的虛假證書,這是何等的無奈啊。
一時間,龐曉諾的心完全被痛苦給浸泡了。她怨恨命運,怨恨學校,怨恨學校為了盈利而犧牲了她們所有人未來。她覺得自己的一生完全被這所學校給毀了,它不僅吞食了她的時間,更啃噬了她的人生。因為文憑的虛假,她得承受多少人嘲笑的眼光,她得承受多少人異樣的諷刺,也為此,她會失去多少機會,她會錯過多少機遇。她所有的努力,也會因為這一紙荒唐言而被人否絕。她的追求,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失敗,對時下的龐曉諾來說,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敗筆。
帶著一顆沉重而憂怨的心,支撐著一副似乎快要倒下的弱小身軀,在一次又一次,一輪又一輪的面試中穿梭著,承受著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敗的打擊。龐曉諾那顆憧憬未來的心,早已不似從前那般熱情和堅定。
每一次對面試官說“我是一個大專生”時,龐曉諾的心裡總是悽悽惶惶的,她的擔憂和害怕時時刻刻都存在著,她雖然接受過大專生所讀的全部課程,但一紙空虛的文憑會將所有的事實推向懸崖峭壁,沒有峰迴路轉的餘地。
面對面試官的疑惑和質問,龐曉諾無從辯解,事實勝於雄辯,雖然你說自己是大專生,可你的證書明明就只是一箇中專生的資質,叫別人怎麼能信服呢?!就如同一隻狗叫吉娃娃,你就能說它是一個人嗎?不能!
所以龐曉諾只得退場,只得向面試官低頭。她無奈,痛苦。她很想衝面試官怒吼,“這是我的錯嗎,如果我知道三年大學生活換來的只是這樣的結果,那我們滿園的莘莘學子又何苦要多此一舉;如果當初我們都能如此洞察世事,如此睿智,那麼我們就不會被大學誤讀了三年,結果如同竹籃打水,一切空白的如同不曾存在;如果我們在那些寫的完美無比的校方招生廣告上面選擇懷疑,我們也許就會有另一番不同。結果是,我們都選擇了信任,都選擇了相信,結果,最終,才會落得如此悽慘。”
龐曉諾的憤慨漸漸被無奈取而代之,轉而湧上心頭的,是一種含有辛酸的,對自己的一絲堅定的信念,她在心裡想著,“是的,我們只是下三流的大學生,但相對而言,我們同樣接受過正規的教育,我們同樣受過三年高等教育的薰陶,我們也會像那些正牌的大學生一樣,一起談論人生,談論社會,談論理想;我們也和正牌的大學生一樣,有熱情,有追求,有自己的理想;我們心底也蘊含著對生命的激情,對國家的抱負,也滿載著對家人,對自己的期盼和希望;我們總是相信未來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可是,為什麼就不肯給我們一次機會呢?!難道是我們的錯嗎?難道我們真的就那麼差勁,那麼難登大雅之堂嗎?”
龐曉諾不止一遍地這樣追問著自己,赤祼祼的現實告訴她,她真的錯了,是徹底的錯了。一紙正規的畢業證書就像一把萬能的鑰匙,能為開啟很多招聘單位的大門,你只有進了門才會有登堂獻寶的機會。可如果連鑰匙都沒有,你還怎麼開門啊?你連進去的機會都沒有,還何談什麼機會呢。縱使你有千般能耐,萬般才藝,你也打動不了那個守門的人。什麼吃苦耐勞、愛崗敬業,什麼美好德行,素質涵養,都是妄談,一個沒有門票的人,就休要想著看什麼電影。
這就是龐曉諾,這就是和龐曉諾一樣的,不被社會承認,不被企業認可的三流的大學生。儘管他們不屈地、執著地、堅持不懈地努力著,奔波著,儘管他們的身上也會有很多你未發現的美,你沒領教過的才,但沒有辦法,一紙空虛的文書,讓他們錯過了太多應有的歸屬,他們不得不出局讓位,他們不得不被拒之門外,他們不得不成為被企業淘汰的物件,不得不成為被社會遺棄的人群。
每次當面試官對她說抱歉的時候,龐曉諾就覺得眩暈,她會懷疑面試官沒有伯樂的眼光,但看著他們那堅定的態度,冷峻的面容,龐曉諾就沒有懷疑的勇氣了,她只能退縮。
每經歷一次拒絕,那潮湧般的思緒就會向她湧來,她想不明白,學校為什麼要對她們撒這樣的彌天大謊,學校為什麼就不考慮三年後的她們,學校為什麼不敢將真實的情況告訴她們……每一次思慮無果,她就將所有的疑問轉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