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解,禽獸回頭看見他,對他低喊,「過來幫我,抬腳!」
他怔然聽命,抬起女人已然掉了一支高根鞋的腳,在他們抬著她下樓的過程中,女人的身軀依舊軟棉棉的。他沒有笨到以為女人只是因為工作太累而睡著。
他們把女人運上了頂樓,二十三樓,寒風虎虎。
禽獸命令他把另一支高根鞋撿過來,和女人腳上的那支並排放好。禽獸從褲袋裡拿出那包橘色的藥,雙手鎮定地開啟,把那些藥碇全都取出來,嘩地一聲散落在高根鞋四周,又藏了幾顆回自己褲袋裡,用雙手架著女人的手臂,讓她坐上水泥牆。
他看見禽獸從後面扶住她的背,用指尖托住她的下顎,遠遠看過去,兩人彷佛鐵達尼號的場景般浪漫。他看見禽獸把一張像是信封般的東西擱在女人身邊,然後放手。
女人的身軀緩緩墜落。彷如即將起飛的青鳥。
「她知道了。」禽獸只簡短解釋了四個字。
他不知道女人究竟知道了什麼,只知道這件事後來以自殺結案,他在看新聞時偶然轉到。
記者用略帶八卦的語氣報導著,已婚的女上司瘋狂愛上了男下屬,甚至不惜用以升遷機會逼迫,還因此和原本的先生離婚,千方百計要把男人弄到手。
但男下屬虛以委蛇、不為所動,女上司最後傷心欲絕之下,在服藥後了結生命。
他轉遍了所有新聞臺,沒有人說明禽獸的未婚妻究竟知道了什麼。
但他隱隱約約明白,他們這一生,特別是禽獸這樣的男人一生,絕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其就只有一個。一個,就是一切。
他以為禽獸會很消沉,禽獸會像過去一樣,瘋狂地在他身上發洩出所有情緒。憤怒的、不甘的、悲傷的、執拗的。至少他確信床上的禽獸,是真實的。
但是沒有,禽獸那晚同樣回家、坐在桌前和他吃便當、看電視、洗澡、刷牙,倒頭睡覺,連他一根指頭也沒有多碰。
開始他以為禽獸只是失去信心,因為一連串的挫折與打擊。自卑讓男人陽萎,而禽獸肯定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但很快失去信心的人變成了他。禽獸一天晚上回來,在晚餐桌前淡淡說他升官了,公司一位董事很欣賞他,認為公司的傳言完全不是禽獸的問題,甚至同情禽獸的遭遇。原本的上司既然走了,禽獸的能力有權來遞補。
事實上那些傳言一開始甚囂塵土,過了兩個月就成了過時的話題,再過一個月,連記得這話題的人都沒了。即使這些話題曾經如何傷害一個人。
禽獸又恢復早出晚歸的日子,在他醒來前離開,熟睡後回來。
禽獸偶爾吻他,偶爾愛撫他,偶爾會在工作順利時,摟著他在床上說個不停,即使禽獸的話題越來越難懂,而他越來越沉默。
以前他們之間還有對話,禽獸的肉棒和他的肛門間深度的對話。但現在唯一溝通的管道消失了。
有一天在床上,禽獸甚至忽然摟住他。他以為禽獸終於想起自己冷落了寵物多久,但禽獸卻只是摟著他,把額頭抵在他背上。
「小虞。」禽獸叫他的名字,禽獸掠奪他時從不叫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一聲。
禽獸沉默了很久,他感覺抵在身後的軀體,變得僵硬而冰冷,他的心也跟著冰冷下來。禽獸並不打算上他,他從禽獸的身體語言讀出了一切。
「沒什麼。」禽獸又開了口,「只是想跟你說說話。」
他發怔,摸索著想轉過身,但禽獸很快制止了他。
「不,不要。」禽獸的聲音竟有些許驚慌,「保持這樣就好,小虞。不要動。」
他靜止不動。禽獸不想看到他的臉,他明白。
「說點什麼。」禽獸催促他。
他安靜著,「為什麼你都不侵犯我?」,這個荒謬的句子首先浮上腦海。但他也可以想到禽獸的答案,「因為你已經不值得我侵犯了。」。
他淺淺抿唇,真可笑,這樣的回答,竟讓他這個被侵犯的人有點受傷。只是有點。
「工作怎樣?」他勉強擠出一句話。
他感覺身後的禽獸略微鬆了口氣,「工作很順利,應該說雖然忙,遇到的困難也不少,畢竟我接下的是一個全新的部門,以往我也沒有主管的經驗,許多東西帶起來困難。但是即使微小,能夠看見他一點點推動,特別是員工的motivation和硬體的promotion部份,都能看到顯著的成長,這讓我感到很欣慰……」
他感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