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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但禽獸卻抱住他,他從禽獸的臉上,看到一絲絲稍縱即逝的歉疚。

『你想要什麼?』禽獸又問了一次。

『以往我在院裡問過你一次,你好像答了什麼,但我想不起來了。』禽獸撫著他的臉頰,『你想要的東西也很可能不同了,所以我想再問你一次。』

他沒回話,只是難得主動地摟住了禽獸的頸子,就著騎乘姿把禽獸壓進了床榻裡,開始了新一輪的唇、槍、舌戰。

禽獸開始越來越晚歸,他試著在一個電視節目上學做晚飯,主廚是個型男,他無法否認比起主廚的食譜,他更在意主廚的舉手投足。有天晚上他第一次成功煮出蛋包飯,在餐盤旁擺了湯匙,興沖沖地等待禽獸回來。

他在桌邊坐著,看著指標從六轉到十二,又從十二開始往右彎,快要轉滿一圈的時候,他撐不住在蛋包飯旁睡著了。隔天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西裝外套,兩份蛋包飯都從餐盤上消失了,而禽獸也已經不見了。

他越來越少見到禽獸,禽獸在一個殺了他也爬不起來的時間出門。熬夜本是他的專精,但禽獸卻有辦法在他睡著後,才躡手躡腳地進門。

一切彷佛回到他剛出輔育院那時,禽獸總是悄悄地接近他,悄悄地翻上床,悄悄地闖進他生命裡。宛如長腿叔叔,他的身前無時無刻沒有他的陰影,但卻摸不著他的實體。

但只有一點不同。

以往禽獸不管多忙,即使疲憊無力到了極點,甚至發燒感冒,都堅持一天至少要幹上他一次。

他記得很久以前有句廣告詞是「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套到禽獸身上,大概就是「再忙也要跟你打上一炮」。

但是現在,禽獸每晚回家,他沒有讓禽獸知道他爬到自己身邊時他總是醒著的。禽獸坐到他身側,他聽見西裝外套脫下的聲音,聽見領帶抽掉的聲音,聽見襯衫釦子剝掉的聲音,聽見長褲皮帶解開的聲音,聽見長褲褪到腳踝上的聲音,聽見禽獸的腿鑽進被窩裡的聲音。他聽見禽獸呼吸的聲音,聽見禽獸嘆息的聲音。

他等待著,僵直著身體等待著下一個聲音。

但結果什麼也沒有。要說還有什麼,那就是禽獸熟睡過去的鼾聲。

剛開始他以為禽獸純粹是太累,也有可能體力衰退,畢竟在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已經不年輕了,青少年離他們太遠。即便他們一輩子都是少年罪犯。

他想到了假日,禽獸肯定會加倍要他奉還,他恐懼著,又期待著,恐懼著又期待著,一直到星期五的深夜,一通電話打進了家裡,禽獸用含糊而帶著睡意的聲音嘟嚷一句:公司臨時派我出差,這週末不回家了。

類似的情況越來越多。明明是禽獸自己搭築起來,名為「家」的事物,禽獸自己卻越來越少踏進來。

他發覺不知不覺間,禽獸的用語越來越正經,從前開口就是幹來操去的禽獸,曾幾何時,他發現禽獸開始談論政治,談論股票。談論人做事的效率,談論電視上的影劇八卦,禽獸訂了兩份報紙,每天早上,都會見到他坐在沙發上,戴著不知何時配起的眼鏡,一版一版認真地翻閱著。

他們之中沒人唸到高中畢業,更別提大學。「學歷」這種東西,他都得翻字典才能理解他的定義。

他知道禽獸很聰明,聰明過分。他也知道禽獸很努力,努力過分。

『只要努力沒有辦不到的事。』這句話曾經是貼在他輔育院寢室外的標語。

但是看見禽獸嘴裡叨著筷子,一邊吃著他煮的難吃義大利麵,一邊艱難地看著手上的英文信件時,他總是會質疑那句話。信件是上司寄到他信箱裡的,因為他留美的上司不相信,世界上有連『Dear』、『Mr。』、『How are you?』這些句子都看不懂的人類。

但禽獸是禽獸,不是人類。

他知道禽獸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每天都捧著字典,臨睡前他們親吻,禽獸的眼睛還盯著他的單字本。和他纏綿後熟睡時,口裡還嘟嚷著:Would you……?May I……

不只如此,以往他的生命裡只有禽獸。他也相信,禽獸似乎只對他感興趣,如同他在輔育院裡問過他的:為什麼是我?這麼多年,他深信禽獸選擇了他,如果說為了宇宙和社會的和平,需要一個犧牲品困綁住禽獸的話,那他願意。

禽獸開始交朋友。人類的朋友。

在輔育院的時候,他從未見過禽獸有過什麼朋友。那些小鬼敬畏他,把他當傳說一般的人物看待,但他們背著教官從「外面的」那裡弄菸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