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禽獸掐住他的脖子,擠出他肺裡所有的氣。他咳嗽,哭得鼻涕倒流,眼淚直噴,有一瞬間他真以為禽獸會活活把他掐死。
『我不是你養的小鳥!』
他只記得自己用最後一口氣嘶吼。
『我不是你養的鳥!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男人!』
現在回想,當時他會如此激動的自承,大概是因為他有自覺,那句話早已不是事實。
他只記得末了禽獸放開了他,從背後摟著他的肩,把他整個人摟近懷裡,像剛剛歡好結束的情人般。禽獸用掌心抹著他的發緣,抹著他因為激動而淋漓的汗水,這樣的動作讓他感到心酸,莫名地想哭,禽獸用唇吻著他的額頭。
他不記得禽獸具體說了些什麼,只記得禽獸的聲音,很溫暖、很哀傷。
『他們現在對你好、對你笑,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你的過去……不知道我們這種人的過去。沒有用的,當他們一但知道了,他們就會變。由人變成禽獸,通通都是禽獸,他們會消費你、羞辱你,直到你連骨頭都不剩……你不需要去受那種苦。』
他恍惚地聽著,那晚禽獸沒有上他,這對一隻禽獸而言是甚為難得的事。他只是摟著他,彷佛他們是真正的情人那樣。
其實他是知道的。依稀禽獸找了很久的工作,在和他有了個家之後。他找了很久,真的很久,真的很久、很久,曾經有一段時間,禽獸每天回來,都像是洩了氣的輪胎那樣。他穿著西裝,從玄關開始爬著進來。
即使如此禽獸還是會記得爬上他們的床,扒光他的衣服,把褲子脫下來插進他的屁眼裡,好像他是手機的充電插座那樣,以這種形式緩解他的疲憊。
他不知道禽獸最後是怎麼找到工作的。明明以前輔育院的成人都和他們說,他們只要乖乖聽話,遵守大人的規則,他們走出這道鐵門後就會是一個新的人。
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過去,他們犯過的罪會被抹銷,他們從此能夠振翅高飛。
但當他不顧禽獸反對,到停車場上班第三天,當初錄用他的管委會伯伯就把他叫過去,曖昧地問他有沒有看見前天他擺在這裡的一袋零錢時,他才知道,他們全都記得,每個人都記得。不記得的只有他們而已。
他不信邪,在夜市的某個麵攤裡找了個臨時工,工作僅僅只是站在那裡洗碗而已,從深夜洗到凌晨,結果第七天的晚上有一批不知從哪來的人馬,把他從深夜的廚房裡拖出來,拖進來旁邊的暗巷痛打一頓。
後來他才知道,有個從前在被他順手牽羊店裡打工的小弟認出了他,跑去通報他昔日的老闆。而他們對付不識相的賊,方法一向如此。
禽獸對他滿身的傷什麼也沒說。他把自己脫得精光,泡進一缸熱水裡,泡到自己快爛了,頭臉浸進了水裡。
禽獸從水面上看著他,在他窒息的前一刻把他拉出來。他轟隆一聲趴倒在磁磚上,他隱忍著不肯哭出聲。禽獸抱他,禽獸吻他,禽獸把陰莖塞進他的屁眼裡。他們做愛做了一整晚。後來沒有任何人再提起這晚的事。
他開始安於當一個情夫,他整天窩在家,偶爾學點家事。但他依然學不會煮飯,永遠無法把荷包蛋煎成太陽的形狀。
他知道禽獸後來又換了很多工作。禽獸要他每個月底去刷存摺,那些數字有時高有時低,像波浪。有時有一筆驚人的數字從天而降,有時卻連續幾個月什麼也沒有。
有一天開始,數字忽然不再變動,像大浪碰上了陸地一樣,變得穩定而一致。雖然不高,但每個月十五號都會準時進來,像月經一樣準確。
而也從那時候起,禽獸忽然穿起了西裝,打起領帶,每天拎著公事包出門,每天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家。
開始的時候,禽獸每天都會回來吃晚飯。雖然他知道自己煮的飯有多難吃,吃他的不如去巷口買晚蚵仔麵線。但禽獸卻很堅持,禽獸總要求他坐這邊,他自己坐對面,然後他們一起拿起筷子,一起面對桌子。
吃些什麼則不重要,有時候桌上只有一盤芭樂,禽獸也會津津有味地吃完它。
他覺得禽獸把這當成了某種儀式。某種只有在一些家庭裡才會有的,彷佛上頭就貼著「幸福」標籤的儀式。
晚飯過後他們通常會看電視,看完電視後他們通常會聊個幾句,聊累了之後他們通常會一起洗澡,洗澡完後,他們通常會上床睡覺。
至於在床上才能做的事,那不是通常,而是一定。
他發現禽獸往往在床上反應他所有細微的情緒。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