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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酒才願意上學。有一回,四五個人窩在校車最後頭的座位上,裹著毯子,在毯子底下偷偷傳著一瓶酒喝。老師上車來了,那是個視力不好的老頭兒雅族老師,睜著朦朧的眼睛四下看看,抽抽鼻子,很奇怪地問:「怪了,大清早七點多鐘,咋這麼大酒味兒啊?」

這老師在勒庫城幹了一輩子的教書先生,知道咱們勒庫人的壞習慣,於是一排一排座位巡視起來,審問全班同學:「誰偷喝酒,給我舉手!」

巡到最後一排,我們的酒瓶子已經扔到了座位下,但身上的酒味還是遮不掉。小坦挺身而出,說:「老師,沒人喝酒,是這位同學受傷了,這是跌打藥酒的味道!」說著在我身上搡了一把。我就裝著喊痛,哼哼唉唉地說:「對,對,是我受傷了。」

老老師皺眉說:「噢,是受傷啊。又打架了是不是?」

小坦說:「不是打架,阿提這麼聽話怎麼會打架。他是騎馬跌傷了。」

老老師看上去很猶豫的樣子,東嗅西嗅的,還是不大信。小坦又說:「老師您要不要驗驗傷?他騎馬的時候一屁股摔地上了。阿提,你褲子脫了讓老師看看屁股。」

我說:「成!」毯子一掀,站起身來就扯棉褲。斯斯文文的老老師急忙搖手:「不用看,不用看了。」嘮叨著走回前排去。我蓋上毯子,在裡頭握了握小坦的手,他已經將酒瓶子撈回來,塞到我另一隻手裡。我倆在同學的竊笑聲裡各自喝了一口酒,相對微笑,慶祝謊言圓滿成功。

我們的謊言從不拿來害人,我們才十二三歲,以為世上的所有謊言都像這些笑話一樣,不帶壞心眼的。我們瞧準了老師死也不想看我屁股,兩句話就唬住了他,我們騙他不是因為他是雅族人,只因為他是能按照校規打我們的老師。我們還有一項優勢,小坦是雅族學生,學校裡雅族學生總被當作是聰明一些、乖巧一些的一群,誰能料到一個雅族學生會幫著勒庫學生撒謊,自己還和勒庫學生一同在早上七八點就喝開了呢?

2、第一章(下)

就像草原上的花在五六月最迷人,男孩在城外撒歡的時候,勒庫族的少女也悄悄變得美麗了。十五六歲是勒庫人結婚生娃的年紀,咱們只管給牛羊配種,沒想一眨眼輪到自己配種了。唉,你說我這話不好聽,咋不好聽了?時候一到,牛羊生崽人生娃,這是最自然、最平常不過的事。你看公羊追著母羊跑,男孩也追著女孩跑啊。年輕公羊也好,少年也好,聞見姑娘身上的香味,都是心急火撩的。羊和人的分別就在於,追到以後,後面那件要緊事,羊可以在野地裡幹,人得關在屋子裡掐滅了燈來辦。

學羊兒在野地裡辦的也不是沒有。草原這麼大,人車這麼稀少,這又不是甚麼要辦上一天一夜的大事,說幹就幹,幹完了可以繼續幹活。男孩女孩四下看看,轉過小山頭,曠野上的雲影子大朵大朵地飄過去,女孩手裡還拿著男孩剛剛摘下送她的花,自己就讓男孩給摘了。這種事兒,我放羊的時候見過好幾回,早就知道人的娃兒是咋操出來的,跟牲口一樣麼,沒甚麼大驚小怪。我幾個兄弟,有的年齡比我還輕,老早懂得怎麼和姑娘辦這事了。剩下那幾個比較單純的,也都在追求姑娘,遲早也得學會。

都說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那怎麼我到二十歲還打光棍兒呢?家裡人急了,但這事急也沒用。要是牛羊不願意生,還能一公的一母的抓起來放一起,讓它們培養培養感情,操出幾胎牛崽子羊崽子來;我老沒看上誰家姑娘,總不能把我和女孩關在一起,當牲口對待,這是犯法的!有些哥們嘴更臭,說我雞巴再不用一用,早晚報廢,到時想生都生不出。這,我對他們說,報不報廢又不關他們事,他們這麼緊張做甚麼,難道還能用來和他們生嗎!

貧管貧,這些缺德話只是鬧著開心而已,我心裡是有主意的。我給你說個故事,你就會明白。

故事依舊得從縱馬出城的那幾個孩子說起。他們大多是勒庫人,一眼看去都是黃色卷頭髮,白面板,五官明顯。只不過,在很少很少的時候,裡頭會混著黑色直頭髮、臉膛扁平一點、面板也黑一點的雅族人。雅族人通常比較瘦小,只是也有例外,有的雅族少年,體格練得就和咱們勒庫人一樣壯。這些是特別野的孩子,跟咱們混久了,一口勒庫語通常說得很好,如果不是眼睛小了點,膚色深了點,你會當他們是勒庫孩子的。

勒庫人和雅族人做朋友,是可以做到這份上的。那不是為了城外駐紮著雅族軍隊,不是因為地方政府裡坐鎮著雅族中央派來的官員,更不可能是因為雅族人和咱們搶生意做。你或許不信,但勒庫人年紀還小的時候,心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