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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都說了老子願賭服輸了,夜總得過完吧,你自己看著辦,是要從這裡走回我家呢還是夜遊白城中學,隨你挑。」蘇壬想罵對方真是死心眼,又轉念一想分明是陳一銘的氣話,頓時鼓起勇氣,大步走到對方身旁,「我跟你一起下去,來都來了,也要見識一下防空洞鬼哭是什麼樣。」

陳一銘挑眉,大概是不明白這膽小鬼怎麼忽然就吃了豹子膽似的,反正下面也沒異樣,便聳聳肩,領著蘇壬一徑沿著樓梯盤旋而下。轉過幾個螺旋後,皎潔的月光幾乎全部被阻隔在了外面,樓梯底部一片昏暗,只有陳一銘用來照明的手機螢幕撐起一小團光暈,無法看清洞內的狀況。

「照明裝置的電力供應停了,這下面就是個空的大廳,不用擔心撞上東西。也沒什麼看頭,太平得很。」陳一銘的聲音在前方戛然而止,手機微弱的光亮熄滅了,蘇壬繃緊了神經,「陳一銘?」旁邊悶悶地應了一聲,他才放下心來,「那現在怎麼辦?」

「休息了啊,還能怎麼,想在這裡開party嗎?」

蘇壬搖頭,又發覺這是在黑暗中,低聲說:「不是。」同行的人沒有答應,他翻出打火機點亮,原來陳一銘真的背靠牆壁半躺在地上,顯然是懶得搭理某個豬隊友,索性闔了雙眼專心休息。蘇壬呼吸了幾口陳年的空氣,氧氣充足,只是有股皺巴巴的黴味,又蹲下身嫌棄地捻了捻地面上的灰土,仔細看還有陳年累月的幹泥印,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不由心裡發怵,貼著水泥抹的牆壁慢慢坐下。

深邃無邊的幽暗和沈默一樣,充盈著整個近乎封閉的空間,兩人像被裝在了怪物的胃袋裡,等著被黑暗緩緩消化。想象力總是會應景地跑出來,一筆一畫地描繪恐怖的場景,從快速跑過的白影,到地上盤桓延伸的頭髮,寒意很快爬上後背,從冰涼的牆壁渡上面板,一毫米一毫米地往胸腔裡壓入,肺部的空氣似乎也在被擠出,呼吸變得細而短促……他縮起身體,把頭埋在手掌與膝蓋間,卻仍然被自己腦內的魑魅魍魎困擾。

在視覺被剝奪的情況下,其他感覺都變得異常敏銳,但他卻聽不到陳一銘的呼吸聲。試探地喊了對方的名字,隨之聽見布料和地面摩擦的聲響,證明人還在身邊。蘇壬試探地小幅度挪動,立即碰上了溫熱的表面,那是陳一銘的手臂。

每次他下決心要放棄的時候,這個人就會不合時宜地出現,遞來他難以拒絕的溫暖。初次見面便是如此,在誤解他目的的情況下,就好言安慰他。連普通人不覺過分的背後談資,一時意氣隨口傷人,他也要一路追著執意道歉。明明努力想避開和沈則宣的衝突,卻又一次次為臨時合租的室友挺身而出。再傻一些,還偏偏在自己接近放棄的邊緣時,撥出那個該死的電話,讓他心心念念地趕到這裡來……就在幾分鍾前,他態度粗魯,卻毫不猶豫地拉住了自己冷汗涔涔的手,引他走出那片密林。

迷津萬丈,人人自顧不暇,你為何偏要渡我?既已發舟,一葉飄搖,又為何觸手不及?

自問自答,無異問道於盲。

這次……就再試一次,最後一次。

蘇壬探出手去,又滯在半空,半晌才開口:「睡了嗎?」身邊人含糊地答了一聲,表示醒著,他囁嚅片刻,終於用蚊子般的細聲嚶嚀道:「呃……能不能……讓我牽著你的手?」

「咳!!」陳一銘劇烈地咳了一下,明顯是被蘇壬的請求嗆著了,蘇壬透過黑暗也看得見他驚訝又鄙夷的眼神,連忙小心地補上理由,「這裡面挺黑的……什麼都看不到……我……」混蛋,要他親口承認自己怕黑,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陳一銘沒有動作,寂靜像失望一樣瀰漫開來,蘇壬咬住下唇,「……也對,是我傻了,在這裡還能指望看到什麼。」

有個硬硬的東西觸到了他的臉,蘇壬接過來,原來是陳一銘的手機,按下電源鍵,螢幕亮起了微光,上面跳出小小的提示欄「剩餘電量不足,請連線電源及時充電」。

蘇壬心裡發酸地一軟,兩滴眼淚就砸在了螢幕上。

「哭什麼哭?安靜點,最煩聽人哭了。」

「啊?」蘇壬震驚地抬起頭,轉向陳一銘的方向,儘管那裡一片漆黑。他被兇了……這家夥竟然兇他,就因為他掉了兩顆淚珠子?蘇壬抹了把淚,拼命壓住衝到嗓子眼的抽噎,強迫自己深呼吸平靜下來。周圍復又安靜,忽然陳一銘又開口道,「還在哭啊你?」

這時蘇壬才發覺不對頭:「沒有啊。」也不管這個回答等於間接承認他剛才哭了,他支起耳朵細細聆聽,頓時渾身發毛,黑暗深處真的有小孩子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