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站在門口跟校長說了幾句,拍拍校長的肩膀,校長便又帶人退了回去。這個校長不是當年的校長,但也聽聞一點當年的事情,徐導演前來解決自己的私事,他若是派一堆人擺一堆排場打擾,反而不美。
他這時再回到母校感覺已經大不一樣了。這間學校在徐準的回憶裡很不美好,又大,又黑,又冷,和家人決裂、父親病逝,都是在這間學校裡發生的。只有宋承那間小小的宿舍在少年的記憶裡是唯一的溫暖去處,那時他覺得那屋子裡的一切都那麼溫馨又聖潔,尤其有宋承在的地方,宋承是唯一的光,宋承垂頭坐在哪裡,就會讓哪裡顯得微微發熱發亮。
這麼想著,他來到那宿舍前,敲響了門,宋承正提前享受週五下午的假期在淋浴噴頭下洗澡,以為是給他送列印試卷的老師來了,忙擦乾手,上半身裹了條浴巾,套條內褲就上。開門見到徐準一時呆住,頭上還頂著一頭臉的洗髮水沫子,順著臉頰流下來。
宋承洗澡是不讓人看的,尤其不準徐準看。徐準忙轉過身,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徐準了,又頗尷尬地轉回來。這期間宋承已經掩上門,花了一分多鐘,回屋收拾好了,才重新開啟門,放徐準進來。
徐準現如今這一身氣度踏進這小屋來叫蓬蓽生輝,宋承往後躲開一步,然後任徐準自己好像頭一遭到這來似的慢慢參觀,他擦了擦頭髮洗了手到飲水機旁等待燒水倒茶。本來在正常情況下宋承是怎麼也不會同意和徐準見面的,但現在這種情況,宋承也就不想說話了。披著一身不潔的洗澡水被撞見了,全身都不對勁,怎麼還方便豎起氣勢來,趕人出去。
宋承的小屋變了,多了些在徐準走後添置的傢俱,多了臺電腦,沒有電視,而且面積變大了些,多了塊可以讀書寫字的小地方,以及可以洗澡的衛生間。結婚時學校為了表示關心,把隔壁的兩間宿舍也給了他們夫妻,鑿牆打通後,就擴至三倍大,終於能擺些新桌椅,容下兩張床,大喇喇地擺在靠牆的正中,一扇屏風擋不住,徐準看了,覺得刺眼。
他以為自己早忘了,沒想到還都記得,宋承屋裡原本有什麼,哪個角落放著什麼,他都記得。連從校門口繞到宋承宿舍的那條不算短的小路,也分毫不差地記得。
徐準揹著手看完,轉身,現在他比宋承略高點了,原來連宋承也不過只是個很小的需要人保護的脆弱的人,根本沒想象中高大。他看著宋承,覺得可惜,又看看宋承背後牆上掛那張碩大的結婚照,道,“你結婚了。”
“結了好多年了。”原本沒有設想過兩人之間還能在這屋裡有番對話,但既然徐準都平平淡淡開始了,宋承也就平平淡淡接下去。和沈知書的婚事雖然不和順,但他不想說給外人知道,也沒刻意說明是前年結的,沒必要,只是一筆帶過。說著水開了,他便給徐準去倒水,他雖然結婚了但妻子根本不回來,過的是單身漢的生活,平時根本沒什麼客人的,因此水杯少得可憐,想了想都不乾淨,便用自己的杯子給徐準倒。
徐準接過水杯捧在手心裡,他作出低頭瞧那水的樣,一雙腿腳便顯得有點侷促,似乎不知道該往哪處放,宋承拉張椅子給他坐下,自己踱了兩步,坐到平時備課和改試卷用的書桌前的椅子上。
徐準坐下來,捧著杯子並沒有喝。他這時候心裡千頭萬緒都是感慨,低頭見個水杯也要生幾句感慨。宋承以為他不認識這個杯子,其實他記得的,這麼多年來,還是那隻從前老擱在宋承書案上的水杯,沒有換過。宋承是個長情的人,東西用慣了,哪怕再不好,也不會丟。
放假了學校很安靜,隔壁一排宿舍的老師都離開,就宋承一個把學校當家的常年住在這裡。也沒有學生的吵鬧當背景聲,安靜得過分。兩人在冷板凳上坐了十來分鐘沒人說話,徐準是瞧宋承,宋承把眼神挪開,冰凍住一樣的眼珠子,不知道在看向遠處什麼地方。
徐準心知自己若不開腔,宋承是永遠也不可能主動跟他說話的。他想了想,看著宋承道,“宋承,謝謝你。”
“謝什麼。”
“那時我喜歡你,想跟你親近,為這跟你鬧了多少回,你也沒覺得我齷齪噁心。”
這話讓宋承轉了一下眼珠正眼來瞧他,打量了一下說,“你不噁心。”徐準心頭一跳,隨即又聽宋承轉而說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徐準知道宋承願意維護的是那個時候的徐準,現在這個徐準,宋承不想評論,連多看一眼也不想。他也知自己一副客人的樣子,捧著宋承的水杯,坐在這裡,實在討人嫌,但他就這麼一次見面的機會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