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默。
“進被窩來,我跟你說點兒事兒。”好一會,陸文虎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看他,似乎已經脫離的剛剛的不愉快,
“我不!大明晃晃的,讓人看著不是那麼回事兒!”我半天才又了反應。拒絕他。北牆兩個大窗戶,經常有人路過。
“把燈閉了!來!我真有事兒!”他堅持。
我假裝低頭看書,沒動。
說實話,他剛剛兇我也可以理解成罵我,我並沒有真正生氣,我早已習慣了他的脾氣,也知道他是對我好。聽到他那句史無前例的道歉後,更不再生他的氣,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感動。
他見我沒動,也不生氣。掀開被,片身下床,踢拉著拖鞋,光著大屁股,顛過去把燈關了,霸道地拽起我,象拎個小雞仔一樣的把我弄上床。
我也不反抗。天天睡一起,也不稀奇了。
習慣使然,他把我大衣脫掉後,讓我躺在裡面。然後,他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以後你下了連,再想摟你就摟不著了!”他輕聲說,磁性的嗓音撞擊著我的心房。
我穿著襯衣褲,躺在黑暗中他的懷裡,聽他說出一句這麼兒女情長、無限溫柔的話語,心裡忽然翻滾起一股別樣的傷懷。
卷二 第二十章 冰雨溫唇
人是感情動物,隨著日積月累的薰陶,周圍環境以及人群的影響,很多感觸會不知不覺間滲透進心裡,讓人自然不自然的產生懷念和留戀。
來炊事班的這段日子,儘管我一直懷著仇恨、牴觸的心理,但一些人和一些事還是鑽進了心底,甚至比之其他,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我永遠忘不了方寶勝從始到終的默默關愛,他就象一頭產奶的老牛,總是在你飢渴交加、疲憊無助的時候,送上他溫暖的汁液,儘管每次送來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奶水,不一定能解燃眉之需,但是那些奶水裡滿滿的都是情,將心也浸泡得軟軟的,暖暖的,足以抵抗任何傷痛。而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從來沒有目的,也從來不向你苛求什麼,就連廉價的青草他都自己去尋覓,從來不在你身上索取……
那些曾經敵意深深的炊事班兵們,經歷了時間的洗禮,後來的日子,他們每個人也都象“寶”一樣的對待我了。
還有陸文虎……
這個一直被我恨之入骨,被我在心裡以兇狠的惡狼和冰冷的石頭形容,並深深鄙視深深蔑視的男人,此刻正把我緊緊抱在懷裡,用那顆張狂、野性、不羈、橫蠻、剛硬的,卻又博大、深沉、火熱的心,溫暖著我被命運遺棄又不甘墮落的滿心的冰冷。
儘管他總是對我呼來喝去,橫聲惡氣,但我知道那是他的本性,無法更改。而每每在我即將露出戚容,面臨難過的當口,他就會一下子變成另外一個人,溫柔得讓人不知所措!
今夜,他竟然對我說了“對不起”!
這三個字的分量不亞於砍了他的頭,要了他的命!當初在連長那麼威逼之下,在那種情況當中,他寧可任由連長生氣,寧可讓連長揍他,最終也沒肯張嘴!吳大勇那麼“鐵”的兄弟,生死與共,在即將恩斷義絕的時刻,瀕臨絕地,將心裸露在那麼冰冷的月夜裡,他本該說的……可他依然沒說!
而他,卻對我說了!
僅僅是,為了,不想看到我眼裡的——心碎……
我知道,是因為那次抱住他時,我的眼神在他心裡劃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我也知道,他這樣的男人絕不如我一樣,被命運拋棄在半路,深深喜愛著男人。我更知道,他不可能磨滅掉趙凱在我心中的位置……但是為何?為何我的心在他的這份情裡,深深——動容?但是為何?為何在這即將獲得重生的時刻,心卻——碎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他撐開了從未撐開過的翅膀,笨拙地,毫無章法地把我攬進懷中,意欲遮擋去我人世的風雪,軍旅的冰霜?
為了什麼?究竟為了什麼?我要——離開?
是的!為了夢想!還有曾經為了夢想,而許下的——承諾!
是的!為了堅持!還有那為了堅持,而堅持的——堅持!
離開……
我選擇——
人世風雨,一—肩—挑—抗!
黑夜無情,迷離了我的雙眼。咬緊牙關,忍耐!
淚水,不屬於軍人!軍人流淌的,永遠是鮮血的溫度!固然我尚沒有軍人的錚錚鐵骨,但是,軍人的魂魄已牢牢嵌刻在我心中!
我是軍人!明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