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兩旁的邊溝裡傳來汪汪的流水聲。
由於長時間的站立和大雨的洗禮,我漸漸感到不支,一陣陣眩暈,一陣陣眼前發黑。
就在我幾乎耗盡所有的毅力和耐力的時候,那些去往菜地看水的人們發現了我。我看到一個人從操場的另一面穿過雨幕矯健地向我跑來,邊跑邊脫下身上的雨衣,露出他渾圓的腦袋上,那一頭精短到緊貼頭皮的毛髮。
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卷三 第二十七章 摘我心者
彷彿沉睡了千年,渴望醒來卻無力睜眼,漆沉無邊的黑暗之中,只有我孤獨一人,孑然無路可走。
壓抑,憋悶,恐懼,各種場景紛繁變幻,身心無力,卻又不得不害怕和緊張——
我看到了陸文虎。是的!我看到我們的事情被人發覺,全世界都在謾罵、指責我們。我看到陸文虎被兩個穿著制服的人帶走,押送進了監獄。我自己則被關在一間四面封堵的囚室裡上刑。針刺,抽打,灌辣椒水。渾身痠痛中,我清楚地看到,那個給我灌辣椒水的人,竟然是一臉慈愛的許鴻安……
辣椒水灌進嘴裡,有些微微辛辣,但卻十分溫暖。我費力地抬起眼皮,看到許鴻安就在眼前,正環抱著我,一勺一勺往我嘴裡喂送薑湯。
我這是在哪啊?原來是一場夢!
常聽大人說,夢裡被穿著警服或軍服的人帶走是不詳的預兆。因此,在經歷過一些事後,經常回憶起那時的點滴痕跡,這個夢就一直清晰地留在了腦海裡……
“你虛脫了!現在在我這。有點發燒,剛打了針。剛才你們連長來過了,你就安心在這躺著吧。”許鴻安見我睜開眼無力地環顧四周,他簡短地解說,並給我吃定心丸。
想掙扎著起來,卻使不出一絲力氣,渾身上下就象被抽乾了一樣,空空如也。心力交疲!從裡往外冷。
如果,就這樣去了,該有多好!不用去面對苦難,不用去承受傷心,不用去擔負起“喜歡男人”這麼沉重的枷鎖……
思緒一陣陣迷濛,口乾,眼澀,心卻如水般平靜。
迷糊中,忽聽許鴻安冷冷地問:“你來噶蛤?”
“來帶他走。”有人這麼說。聲音好熟悉,熟悉到即便是死了也都記得。“你這不方便……”這個人補充。
聲音好空靈,是不是在夢裡?
“怎麼帶?”好一會,許鴻安才不情願地介面:“他衣服都溼了,什麼都沒穿,還發著燒。”
“把你被借我。我從大俱樂部後面繞過去,估計沒人能看到。”那個人乾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氣。
“你的胳膊……”
“沒事兒!能行!”斬釘截鐵。
“折騰來折騰去的……算了!我幫你送過去吧。”
“不用!把你被借我就行。”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被人用被裹著抱了起來。
頭無力地搭落在一個寬厚的肩膀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看見許鴻安眉頭緊鎖,無奈又心痛地擔憂……
“大虎,再這樣下去,我可真要把他調五連來了啊。”那個人抱著我出門的時候,許鴻安在身後喊。
多麼熟悉的溫度!多麼熟悉的味道!多麼熟悉的相偎相依!多麼熟悉的,被緊緊抱在懷裡……
還是一樣的難受,身體上每一個關節每一寸面板都傳遞出隱隱的痠痛。但是,我的心卻彷彿從冷水裡撈出,被擱置在綿軟、舒適的雲絮裡。
就這樣吧!生或死……或者在這樣生死交接的縫隙裡,時光能夠永恆……
思想再次飄渺。在他的懷裡,我睡著了。
陸文虎用一隻胳膊,把我從許鴻安的手裡搶了出來,抱到了炊事班。
儘管打了針,昏迷中的我仍是瑟瑟發抖。他們為我嚴嚴實實蓋了三層被,並生了一盆炭火放在床邊。
迷迷糊糊中半夢半醒,我嘴裡好像一直在囈語著什麼。
是說想他了嗎?還是告訴他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抑或是警醒他:我們不可以這樣下去?
心在悄悄融化,意識在緩緩漂浮,背後痠疼的面板上傳來陣陣溫熱的舒適,冰冷的我彷彿依靠著一個熾熱的大火爐。
是陸文虎!他見我不住地發抖,便脫了衣服鑽進被窩,從背後緊緊摟住我,用身體給我取暖。還有他的心!
溼透的衣服被許鴻安脫去了,我一絲不掛。他只穿了褲頭。
做飯時間,其他人都在忙碌著,炊事班宿舍裡只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