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找齊家屬,一一交待,什麼都講得清清楚楚。開藥也是一板一眼,全部都照標準來。這樣的生活,夢會少些吧?”
我反駁道:“美容當然也有規則,你總不能把別人的嘴塗成黑色,或者不在人家臉上塗抹而是塗抹在人家肚子上吧?頭髮也總是往下垂著長的。難道美容師做夢一定比醫生多嗎?”
“我?”他用一種很奇怪的語調喃喃道,“我做的夢確實太多了,醒都醒不過來了。”
床頭的老式檯鐘發出“咯”的一聲。我們幾乎同時看了鍾,指標過了12點。我感覺再呆下去有些不合適,起身告辭。泰雅送我出門,在門口時他說:“這幢樓是市級建築保護單位。什麼時候有空過來仔細看看吧。”
我騎車回家時,幸福就象小鳥在心裡跳躍。午夜的都市住宅區,街道空無一人,暗了燈光的樓房象懶懶的睡獸,任憑我和我的小鳥在他們鼻子底下亂竄。
接下來的兩天裡我發現星期五晚上我又犯了3個錯誤。去市圖書館的路上我看見有2個女孩子分別塗了黑色和純藍色的口紅神情自若地在街上走。晚上電視節目裡拍本市新年到來前商店的優惠促銷活動,採訪了幾個顧客。其中一個女孩子臉上化淡妝,穿毛領緊身棉褸,但在商場裡她拉鍊敞開,露出裡面超短T恤和畫了抽象花紋的肚臍,另外一對情侶,女的梳一個用彈力絲絨網罩裹得嚴嚴實實的短短的沖天辮,男的剃平頭,每一根(EACH
AND EVERYONE)頭髮都完全豎起。看來我確實是太老土太沒想象力啊。
4。歷史
關於泰雅有太多的不解之謎。看來他曾有一段時間買得起非常昂貴的衣服,不知為什麼現在過得這麼悽惶。他家裡沒有任何留作紀念的照片之類的東西,他的家世也是一片空白。也許那並不是他的家,只是租來的房子。我甚至不知道他多大年紀。至於那個奇怪的外號“老人妖”,更是不知從何而來。但是我很快得到了一些關於泰雅的訊息,快得出乎我的意料。而訊息本身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這是新世紀第一年的結束,整個都市沉浸在無因的興奮和狂亂中。賓館區到處張燈結綵,各種酒吧、飯店都通宵營業。相比之下,急診部反而成了寧靜的港灣。“不管多忙今天一定要守住!不能出任何差錯!不能有任何糾紛!”接班以前急診室主任親自督陣,給每個科室的值班醫生下了死命令。結果前半個晚上平靜地過去了,病人比平時少得多。
但是我還是有些緊張。這是我第一個真正的急診班。醫院換班不是按照整月而是按照整週,所以12月並沒有結束而我已經換到急診來了。這個月全部都是夜班,每天從5:00到次日上午7:30,做一天休息一天,半夜沒有病人的時候還可以縮在茶水室的箱子上睡覺,聽上去比在病房上班幸福多了。但估計實際上上班並不輕鬆,否則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視急診為畏途呢?方和以過來人的口吻告訴我:“記住,治不好病人沒有關係,千萬不要有糾紛。否則你就玩完啦!”末了還補上一句:“當班時千萬不要讓丁非到急診室來。他這小子就會添亂。”
我和陳勁交班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留察室所有屬於創傷科的病人兜了一遍。今天病人很少,只有一個自稱被鄰居花盆砸了腳趾頭的人躺著等12小時後再次拍片子。他是交班前10分鐘來的。他的第一張片子放在我桌上的看片燈箱上,被放射科值班、陳勁和我研究了半小時,一致認為沒有骨折,而病人堅持自己肯定骨折了。最後陳勁作為上級醫生決定留觀24小時,12小時內復拍片。病人認為很滿意,至少有住院留觀的病史,他可以向鄰居和保險公司索賠了。當然這是我很後面才知道的事。
開始的4小時內很少有創傷科的病人上門。急診地方很小,隔成鴿子籠一樣的一間一間,每一間之間有玻璃隔開。我左面是內科和普外科,走廊的盡頭是補液室、擴創室和搶救室,還有一扇門通向留察室。我們科的房間有水斗和檔案櫃,並且有一個小套間做茶水室,是所有鴿子籠中最大的,因為病人不多,也是每個疲憊不堪的急診醫生稍加休整的好去處。
平靜很快被打破了。9點開始不斷有腹瀉腹痛的病人上門,逐漸擠滿了補液室和所有可以放下椅子讓病人補液的地方。聽忙得頭頭轉的內科醫生說是附近燒烤店食物中毒。最後病人過多,沒有地方睡,內科醫生就讓一個病人睡在內科和普外科公用的檢查床上。普外科表示強烈反對,說如果有急腹症病人要體檢摸腹部睡在哪裡。內科說就睡創傷科好了。誰也沒有來問我一句我是否同意。半年多以前他們都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