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個個體除去了這一層自己無法決定的「法定」關係,而在另一個不同的時空背景下相遇,還會有機會像現在一樣彼此相愛,或憎恨嗎?
如果小阿姨沒有跟飯島結婚,就不會跟彩子產生疙瘩,兩人或許還會像小阿姨跟飯島結婚之前一樣情同姊妹,還有好多夢想還沒實現的小阿姨也不會就此紮根異鄉。
「我是有些後悔了。」
拿著啤酒,小阿姨跟江睿陽這麼說過。
「但如果沒有遇見飯島,就不會有薰了,這不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嗎?」
小阿姨笑著說。
的確是很可惜的事情,如果這世界沒有薰。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體兩面,放棄了不好的,就等於好的另一面也捨棄了。
江睿陽想著,如果薰跟彩子是同父同母所生的姊弟,彩子一定會更喜歡薰吧?但也有可能薰不會對彩子如此執著。
只是所有關係皆是如此,「要是怎麼樣就好了」的想法不會被實現,因為唯有既定的事實才會讓你產生那樣不滿足的念頭,無法改變,無法挽回。
面對一段惡劣的關係,大人會去責怪彼此,小孩與老人則會責怪自己。
薰默默看著爸爸媽媽姊姊的相處模式,也從似懂非懂變成了內心深處的恐懼。
害怕喜歡的大家總有一天分崩離析。
他從這些不愉快中提前長大,那不是江睿陽想要看見的事情。
「我每年都會求神明大人讓爸爸媽媽感情好,可是爸爸媽媽每次還是會吵架……彩子也只有暑假寒假才會回家,陽陽哥哥也……」
薰吸吸鼻子已經停下眼淚,兩眼紅紅的看向江睿陽。
「全部都不會實現的吶……不會實現。」
薰輕輕說著,軟軟的聲音裡已經有著半熟的氣息。
江睿陽想起今年七夕,薰在祈願簽上所寫的一切,那不同於其他孩子的願望讓他鼻酸,而現在他彷佛也看見薰眼裡的星星正一顆一顆熄滅,雙頰的櫻花也隨之凋謝。
那樣純粹的薰,或許正在一點一點消逝。
對他微笑的薰、牽著他的薰、陪他度過這半個夏天的薰、給他力量的薰。
小孩給了他這麼多,他能做些什麼?
江睿陽垂下眼,伸出手撥開薰額前的發,臉上是比平常柔和一千倍的表情。
當江睿陽的手撫過他的額際,薰睜大了雙眼,聽見江睿陽輕輕說:
「薰,你想跟我結婚嗎?」
「欸?」
「我們結婚,好嗎?」
說完,江睿陽看著薰一臉呆滯,眼睛眨眨,嘴巴抖抖,然後臉上轟的爆炸,欸了好長一聲。
而他眼裡的星海也一波波重新亮起,兩頰的櫻花瞬間綻放出美麗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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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睿陽睿陽要出嫁、要出嫁
滿地都是小星星29
以前他不送人畫。
以前媽媽拜託他幫生日的家人畫一張人像做禮物時,江睿陽總是回絕。
畫是我的,我畫自己爽的,作業也是打完分數就要還我,我幹嘛要送別人?
高中以前,他就是這樣定義畫圖。
直到有個小孩的到來。
小小的薰爬上他的秘密基地害他被媽媽童子拜觀音、小小的薰特別黏他讓他在家族裡很有面子、小小的薰兩頰紅紅像櫻花眼睛亮亮像星星、小小的薰是他第一個送畫的物件。
那個還不怎麼會說話的薰,對他笑著說「謝謝」。
江睿陽還記得當時看見那個笑容的感動,沒有任何一個老師的高分可以給他的感動。
他忽然徹底瞭解到創作始於一個人與生俱來的寂寞,因為寂寞所以創作,下意識地用創作找尋不寂寞的方法,或許自爽轉移注意力,或許發表出去用於代替自己與他人溝通。
而他也第一次知道創作與人的關係其實可以那樣單純,就是一個觸發心靈的感動,而被觸發的人或許跟著他一起微笑、哭泣、開心、傷心,那就不寂寞了。
嘿,薰,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畫嗎?
因為我希望把你雙頰上的櫻色記錄為永恆,我希望看見你如畫一般永遠綻放笑顏。
因為看見你的笑,我就不寂寞。
「欸?欸?結、結婚?」
薰像一臺煤炭加太多的蒸氣小火車,滿臉通紅頭頂冒煙,眼睛有混亂的線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