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呢,是不做打包的,今天例外。」
鶴田看著他說,然後轉身過去掬了一把同情淚,江睿陽假裝沒看到。
將溫熱的拉麵倒入碗中,江睿陽捧起一碗遞給薰。
「請。」
「欸?真的有?」以前好像只有帶過冷凍燒賣和炒飯糰?
「有啊,因為大家都愛陽陽哥哥所以有。」江睿陽認真回答,催促著薰趕快吃。
果然,每個人都愛陽陽哥哥。
薰扁扁嘴,說了聲「開動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拉麵,在江睿陽面無表情的期待目光下,發出美味的嗯一聲。
「好好吃!」薰挾起一塊叉燒對他笑著說。
薰總是如此,不管他帶回來什麼,只要薰吃了,就會說好吃。
小孩很好,很容易滿足。江睿陽等薰吃完了,接過空碗,再開果汁給他喝,跟他乾杯。
一大一小有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喝著果汁俯瞰夜景。
與煙火瞬間的喧囂燦爛不同,夜景的美讓人陷入永恆。
江睿陽其實滿想問些什麼的,但又覺得就這樣靜靜陪在薰的身邊或許也可以,總之他不希望再次問薰「怎麼了」的時候,薰又露出那種微笑。
看了實在難受啊。江睿陽在心裡大嘆一聲「嚥氣啦」,仰高頭把果汁含到喉嚨漱口,在安靜的夜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吶。」
噗!薰無預警地出聲讓江睿陽果汁倒灌鼻腔,他嗆了幾聲擦擦從鼻孔跑出來的QOO,搖搖手對拍著他背的薰說:「沒事沒事,怎麼了?」
薰看見江睿陽停下咳嗽才收回手,抱著膝蓋,看著遠方。
「陽陽哥哥還可以待多久呢?」
小孩又問了同樣的問題,而江睿陽這次沒有立刻回答。
算一算,他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半個夏天,姑且不論觀光簽證只有三個月,切斷一切聯絡的半個夏天過去了,他是有些想家了,想念那無時無刻都能很熱鬧的故鄉。
而跟思鄉成正比的,是對這裡的思念。
因為這裡也有他在意的人。
江睿陽看著薰的側臉,回答跟上次一樣:「希望可以待久一點。」
薰轉頭望向他:「『待久一點』是多久呢?」
小孩開始對他給的時間產生疑惑,就跟江睿陽跟他說不畫圖只是休息一下一樣,薰並不知道江睿陽的「一下」是多久。
他其實懂的,他都有一點點懂。
不等江睿陽回答,薰繼續說:「吶,為什麼薰喜歡的人都不能好好在一起呢?爸爸媽媽也是,彩子也是……陽陽哥哥也是。」
薰揉揉眼睛,有點忍住哭泣的聲音。
那天去白樺湖旅行,他在爸爸的車上撿到一個耳環交給媽媽之後,他們就變得很奇怪了,雖然沒有很明顯但是他感覺得到,只是他很怕,他沒有說。
是不是自己做錯事了?為什麼爸爸媽媽要吵架呢?
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是薰害的,大家會討厭薰嗎?
那個一直對他很好、很好的陽陽哥哥知道了,會不會討厭他呢?
「吶……彩子吶,彩子會不會也是因為薰,才不住家裡的呢?」薰用手臂擦掉眼淚,在陽陽哥哥面前他想表現得有男子氣概一點,只是眼淚不聽話,一直掉。
薰其實知道彩子不喜歡跟他玩。
「吶,薰,看見沒?櫻花樹,只要你去拜託它開花,彩子就跟你玩唷。」
某年夏天,就讀國中的彩子對他這麼說。
那時候薰還很小很小,可是他卻每天跑去櫻花樹下雙手合掌拜託櫻花樹開花,拜託櫻花樹讓他的姊姊跟他玩、對他好。
可惜那一整個夏天,櫻花樹都還是綠得殘忍。
長大了,小孩還是很喜歡他的姊姊,小孩也不會計較以前姊姊對他有多糟,現在姊姊也長大了,對他好一點了,他就開心得要命。
只是還是會因為有一層隔閡而感到寂寞與傷心。
所謂的家庭到底該由什麼組成?
相愛的人?有血緣關係的人?
無論哪一種關係,都是促成在一起的機緣,只是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聯絡並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例如誰將成為你的父母、誰將變成你的小孩、誰將成為你命中註定的人、誰將變成你毫無血緣關係的親戚。
有的時候你會慶幸有這一層關係讓你們相遇,有的時候也會厭惡這一層揮之不去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