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去,當他再張開雙眼,或許已經是來年春天了。如果真是如此就好,到時候一切傷痛都已經隨時間沖淡,他也能重新振作。
三天後的清晨,安傑回到紐約。威廉的東西已經從Loft清出,乾淨徹底。電話錄音機中有十數通電話錄音,安傑連聽都不聽就全部洗掉。
走到房裡,瞪著兩人曾一起翻滾過的床,安傑二話不說的將床單、枕套等等全部撤下、丟進垃圾桶。
來到Rive Gauche,安德烈一見到他,立刻衝上前緊緊擁住,「這幾天我一直找你。」安德烈焦急的問:「打電話到你家沒人接、手機又不通……你沒事吧?」
安傑推開對方,淡淡的表示自己很好,胡謅說只是回了老家一趟探望雙親。為了感謝安德烈這幾天照顧咖啡店的辛勞,特別放他一星期的有薪假。
走進廚房,安傑發現多了一臺嶄新的專業大烤箱,亨利送的。微電腦全自動多功能的最新機種,造形豪華氣派。安德烈卻不太以為然,說當工人送烤箱過來安裝的時候,還因為配電系統的問題讓店裡跳電半個多小時。
看著烤箱,安傑不覺得特別感動或驚奇或怎麼樣,他根本沒感覺;只是禮貌性的打個電話到飯店向亨利道謝,並承諾會重新加入料理大獎賽。亨利約他晚上吃飯,他拒絕了。
套上連身圍裙,安傑將全副精力投注在甜點製作。由於對多功能新烤箱的操作還不熟悉,他多花了些時間研究說明書;再者,他刻意心無旁騖的工作,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同時,料理大獎賽在即,他花了許多精神設計個人參賽作品。他考慮利用巧克力、水果和核果為主要素材,腹案包括漿果類提拉米蘇、或紅酒洋梨沙架蛋糕等等,他嘗試了幾種組合,還沒完全定案。於是,他忙到凌晨三、四點才回家、早上七點不到就再度上工,只差沒睡在Rive Gauche的廚房。
兩天後的半夜,安傑照例將可頌和馬芬的生麵糰分別放入大烤箱的上下兩層,設定預約烘焙時間,好在翌日早晨可以準時出爐、一開店就能上架販賣。
接著,他走到前場清潔整理一遍,然後又回到廚房,從另一個小型烤箱中取出一個圓形烤模,將模中剛烘焙好的東西倒在盤裡,先以數字相機拍了幾張資料照,嗅聞氣味,然後以三齒甜點叉切開、檢查了內部呈色,再叉起一小塊試吃。
稍微試過味道之後,他拿出三個裝著不同甜點醬的小碗,分別搭配,仔細品嚐風味的不同:在舌尖接觸的前味、味蕾與口腔壁感覺的主要風味、和舌根回韻的後味。
安傑像個祭司般謹慎而虔誠的完成一切步驟,接著將所有資料詳細的寫進他灰色私房食譜的黃色內頁。
偏著頭想了想,然後加上一些想法法和評論。有句名言說,甜點是一頓大餐的精華腳註。可以是個完美的漂亮句點、生氣勃勃的驚歎號;千萬不能是懷疑的問號、刪節號。
而最頂級的甜點,則像情人的吻——這就是為什麼法國傳統習慣會以手指親吻嘴唇作為對美味的禮讚。安傑心想,即使自己恐怕與感情再也無緣,依舊希望能做出令人激賞而獻出飛吻的甜點。
記錄之後,他又從冰箱中拿出另一個甜點,再度重演所有儀式過程。正要將結果寫進私房食譜時,突然間,他的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
「搞什麼?」安傑以為自己的眼睛有問題,難不成是他太累了?過了兩秒鐘,他才意識到是停電。是市區大斷電、還是保險絲燒斷?他連忙到處摸索,找出一隻小手電筒,到門外看個究竟。
匆忙中,他沒有注意到右側隱約有個電子燈光閃爍,數字越跳越高。
走到門外,街燈明亮、鄰居也沒有任何停電的片兆。那麼應該是咖啡店的問題,安傑一聳肩,轉身回到廚房裡,花了一小段時間找到配電板,開啟保險開關。
室內又恢復光明。安傑正疑惑著為什麼會跳電時,隱約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轉過頭,他驚訝的發現廚房另一端的新式大烤箱後面冒出濃濃白煙。
安傑嚇了一大跳,急忙衝過去要關掉電源。「痛!」指尖才接觸計算機面板,便被高溫燙得收回手指。他改而想拔掉插頭切斷供電,手還沒伸出,就看到電線插頭已經半熔解在插座上。
烤箱該不會爆炸吧?安傑不禁擔憂,考慮應該先衝到廚房另一邊抓起滅火器、或者逃命要緊。
正在遲疑時,突然間,大烤箱原本緊閉的烤箱門竟然彈開了,一股高溫熱氣剎時滾滾噴洩出來,安傑根本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以本能求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