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莊慢慢爬起來,面無表情地紮好頭髮,一邊接過元梅遞來的手帕擦著臉一邊道:“車門上簾子拉開。”
洛雲一怔,道:“幹嘛?”
“記那人的臉。”
元梅沉默地撥開簾子一角,陽光透了進來,映著白莊淡漠的臉,那總是平平靜靜的杏仁眼此時卻如同狼眸,死死盯住剛才那兵士,一片冰寒。
洛雲從未見過這樣的白莊,即移不開眼,心中又有幾分恐懼。他輕輕伸出手撫上白莊的肩頭,直到那僵硬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他才有些猶豫:“那只是個下人。”
洛雲不希望白莊衝動行事,再說冤有頭債有主,光治一個看門毫無意義。洛雲也知此時說這話不合時宜,正有些擔心白莊遷怒,不想他轉過臉來後已經變得平和安寧:“我知道。我只是記住他,以後好查是誰在針對我們。”頓了頓,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到時候,自然是欠債還錢,銀貨兩訖才行。”
洛雲驀的發現,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白莊發怒。這個人,越來越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他也越發無法漠視。就像剛才,哪怕白莊一臉狼狽他仍然移不開眼,彷彿要把那人看進自己心裡去。
白莊見洛雲沉默,突然咧開嘴,拍了拍肚子:“猜猜裡面是什麼?”
洛雲被打斷思緒,隨即沒好氣地道:“草包!”
“咦,你怎麼知道的?”
白莊愣了下,掏出幾個馬車上的草墊來,洛雲哭笑不得:“這是為何?”
“如果再讓你給那些人磕頭,我就真要殺出去了。”白莊平靜地道,“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好歹可以幫你點。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讓你來跟著我受委屈的。”
洛雲的愕然慢慢化為感動,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只得打趣道:“若是讓人知、知道你是誰,一世英、英名可、可就都完蛋了。”
白莊好不容易把臉上的裝扮與血跡擦乾淨了,聞言回頭一笑:“那些東西,哪裡比得上我的結巴。”
洛雲心頭一顫,只覺得自個兒的魂魄上似乎被尖利的劍刻下了什麼般,那樣的溫柔而又深刻,愛憐卻又堅決。
“你啊……”
白莊微微一笑,展開懷抱把洛雲擁住,臉頰親暱地磨蹭了一會兒,磨著磨著,他便不自覺地看向元梅。洛雲也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看著元梅。
小丫頭笑眯眯的,不慌不忙地道:“我早就想下車騎馬了,可是,少爺,哪有使女騎馬的?”
“一直到目的地?”
“是呀,少爺。”
“我們要走、走幾天?”
“七天,二爺。”
“……”
洛雲突然覺得自己出的這個主意一點兒也不好。
唯一幸運的是,元梅不能下車,洛雲和白莊還是可以下車的。只不過白莊下車比較麻煩,還是找了外面的張林等人協助,引得鏢師們看向別處,他這才展開身法溜出去。倆人騎了馬,在野地裡綴著鏢隊走,一來可以警戒,二來也可以透透氣。
鏢隊此時還在官道上,兩邊是平緩的灘塗,不遠處是寬闊的大江,深冬臘月,江邊寸草不生,只剩些浮木爛枝。幸好晴日高照,江邊非常難得的無風,饒是如此,白莊也把洛雲裹得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倆人的馬靠得極近,走走停停,歡聲笑語,不時伸長了脖子偷個吻,若是讓其他人來看了,恐怕立時會駭掉下巴。
那個白莊,居然會如此大段地說廢話?
那個洛雲,竟然笑得如此開心?
這般安寧沒持續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白莊在馬上直起身子看去,眉頭皺起,道:“有個被追的。”
洛雲豎起耳朵,只聽見一片紛雜蹄聲,問道:“認識?”
“不。”白莊一拉韁繩,“先躲起來。”
時值冬季,正是百木枯萎的時候,路邊幾顆野樹也是光禿禿只剩主幹,幸好樹幹夠粗,勉勉強強能把倆人遮擋住。剛剛躲好,就見到幾個騎手追著一人跑過來,逃的人腿腳虛浮,拼了命逃跑,只是,兩條腿哪裡敵得過四條,不一會兒就被追上,領頭騎手反手一劈,逃的人慘叫一聲,頹然倒地。
騎手們圍著逃的人轉了幾圈,似在確認生死,突然遠處又是一聲忽哨,騎手們紛紛打馬轉身,很快消失了蹤影。
白莊示意洛雲躲好,握著腰間陰陽劍慢慢走過去,確認沒有問題後才揮手示意。
洛雲過去後,發覺白莊一臉詭異神情,正奇怪間,低頭一看,頓時也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