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罪說完一扭頭,後面那哥倆也扭捏地跟上了。細想也真是,天上不會掉餡餅,除非有人在搗鬼。
這哥仨趁了個早,等吃完的時候才見得其他同學陸續進來餐廳。前一日打牌餘罪贏了牲口張猛不少,心裡有點過意不去,於是從滑鼠身上扒拉到了飯卡給了張猛。那哥們兒看來也確實是輸得捉襟見肘,正敲著飯盆來回溜達準備蹭誰一頓呢,直接不客氣地從餘罪手中接過,謝都沒謝。滑鼠倒有點怏怏不樂了,又碎嘴埋怨了好大一會兒。
飯間很熱鬧,都在討論選拔的事,獨獨這哥仨,邊吃邊鬥地主,好不逍遙。等鬥完了,豆包和滑鼠笑得直打顫,卻是餘罪輸得臉綠了,拿著仨飯盆去洗,那是輸了的懲罰。
中午飯間的時候,史科長把兩張統計表格交給了許平秋處長,一張是參與報名選拔的名單,全年級108人,報名的有97人;另一張是沒報名的,共11人。江主任把平時訓練的記錄光碟交給了許處長,他本來是指著這位省廳來的處長多解決幾個就業指標呢,不過心結還在選拔的警種上,左問右問套話。那許處長人老成精了,含含糊糊沒有說出一句確定的話。
這頓飯比標準的工作餐檔次稍高,加了一瓶好酒,王嵐校長親自倒酒讓著許處和史科長,聽席間話裡的意思,好像他曾經還是許平秋的老師。這老頭雖在體制內,可接觸的警務並不是很多,頂多是熟悉操典的內容,幾杯下肚後他也詫異地問許平秋:“平秋啊,你這次來究竟是招聘什麼人呀?”
“一線刑警唄。”許平秋夾著菜,隨意道。
“胡說!別人不瞭解,我還不瞭解你?你臉上越顯得簡單,那這事就越不簡單,招一線刑警需要副廳長親自打電話讓我全力配合嗎?”王校長怏怏不樂道,似乎覺得有些事不該瞞著他。
他一生氣,許平秋慣用的嬉皮笑臉來了,給王校長夾著菜,勸慰道:“喲,王老師,您怎麼還和當訓導主任時候一樣。想當年我就偷了幾截玉米棒子,您愣是讓我寫了好幾個檢查。有些事不能那麼打破砂鍋問到底。”
“別跟我嬉皮笑臉,我就問你一句,是不是特殊任務?”王校長陰著臉道,不客氣了。這一句,聽得江主任臉上一沉,嚇著了。看許平秋和史科長,兩人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恐怕是猜著了。
“特殊”在這個群體有著大家都知道的含義。穿上了一身警服,荷槍實彈那叫照章辦事,不特殊。提到“特殊”的字眼,那意味著是接觸販毒、兇殺、跨境罪犯一類的惡性犯罪,甚至是傳說中死亡率最高的一個職業:臥底。
犯罪分子無所不用其極,警察的偵查和打擊手段也是日新月異,有些永遠不見光的警種校長還是知道的。他放下了筷子,不知哪來的悲傷,突然長嘆一聲。許平秋和史科長互視了一眼,知道要瞞著這位警察之師不容易,不過任務在身,又無法明說,飯桌上登時陷入了那種欲說無語的尷尬中。
“既然是任務,我就不問了。”
良久,王嵐校長嘆了口氣道:“你們別見笑啊,人老了,世界觀也跟著老了,跟不上形勢了。現在沒人細究這兒的歷史,成立三十年,一共送走了二十九屆學生,四千四百二十七名,受傷的沒有具體統計過,犧牲在任上的,一共二百一十二名,包括你們那一屆,和你一起偷過老鄉玉米的邵兵山,九五爆炸案裡,他抱著嫌疑人同歸於盡了……現在都說警校這校長和教務是肥差,每年總有人想把孩子送進警校來。我有時候很迷茫,有時候甚至覺得就這樣碌碌無為,尸位素餐,也比轟轟烈烈送他們‘光榮’強一點……”
簡單的話,襯托著這位老校長日薄西山的悲涼心境,許平秋輕聲問著:“老師,就像我們畢業時您說的,這個社會總該有人負責,如果在違法犯罪面前站出來的第一個人不是警察,那就是警察的恥辱。那些犧牲在任務中的我的同學、您的學生,您應該感到自豪,而不是悲傷……來,我們敬他們一杯。”
起身時,許平秋酒灑了一半,將剩下的一飲而盡,王嵐校長也飲了一大杯。再落座時,均不再提此次選拔的事。
第一頓飯就在這麼沉悶的氣氛中吃完了。散席時,連心裡打著小九九想走個後門的江主任也知趣地閉上嘴了。這樣的警種倒不用走後門去,恐怕知道實情後,一般人都未必敢去。但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仍然不是很清楚。
中午就在警校招待所休息的許處長回到房間開始仔細地審閱那些填報的表格,並給同來的史科長下了個任務:重點關注那幾個沒有報名的學員。具體工作是單獨談話,查詢原因,調查一下家庭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