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北風吹過,捲起一片殘雪,風聲敲打著車窗,孤零零行駛在209國道上的一輛東風小卡,正搖搖晃晃迎著風雪前進。
岔路口,司機楊靜永辨著方向,打了個旋,駛上了二級路。車裡並排擠著三人,裹著黃大衣,中間一位鬍子拉碴,平頭半白的漢子點了兩支菸,給司機遞上,楊靜永順口問著:“老牛,還有多遠?”
“沒多遠了,三十多公里。”老牛道。另一支菸遞給了右手邊的年輕人,二十多歲的年紀,兩撇小鬍子,一張鞋拔子臉,頭髮亂蓬蓬的,一副散漢德性。老牛看這貨有點兒瞌睡了,不中意地扇了一巴掌道:“缸子,別吃飽了犯困、餓了發呆啊,看了幾天有譜沒有?”
“牛爺,屁事沒有。”叫缸子的清醒了幾分,接過了煙,加重語氣道,“那些鄉警比犢子還蠢,比豬還懶,我昨天還路過派出所,裡面吆五喝六正喝酒呢,今天該放假了。”
“可這兒弄走過幾頭了,村裡有防備沒有?”老牛問。
“我收核桃進去看了下,沒有啥動靜呀……這邊牛多,山又大,少上幾頭,他沒地方找去。”缸子判斷道。
這個判斷讓老牛省心了,這趟活兒不是一次兩次了,山大溝深、地僻人稀,別說牽頭牛,就牽走個婆娘那些山裡的漢子也不會費力去找。算算日期,今天又是臘月二十七了,這個時間,就灶王爺也想不到有人殺回馬槍來了吧?
一切辦得都很小心,靠這一手發家致富的老牛已經養成了很強的自信心。他從頭掐算了一遍,老七他們在這兒牽了幾頭之後,時間已經過去十一天了,期間派大缸進了鄉里幾次,都沒有異樣,那隻能說明這裡和所有的窮鄉僻壤一樣,丟了就丟了,誰也別指望再找回來。
就即便有人報案,也不過是增加幾例懸案而已,他得意地回頭看了眼車上拉著的兩大包投料,那神秘的投料可不是什麼地方都有的,別說警察,就灶王爺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越想,自信心越膨脹。路走了一半,他把手伸到窗外,喃喃地道了句:“東北偏北,風向變了,雪停了,明天是個好天氣。”
司機已經習慣老牛這號老成精的人物了,他笑了笑,提醒著道:“老牛,大過年的陪你們出來,成不成事,路費不能少啊。”
“呵呵,放心吧,只會多不會少。”老牛笑著道,讓大缸關上了車窗。
車緩緩地行在零散積雪的路面上,沒化的積雪已經凍實了,已經化了一部分的雪被車輾成了雪泥,結冰了。車駛到中途,果真是雪霽風停,車燈下的路面一覽無餘。駛了近兩個小時,終於看到了羊頭崖鄉的界碑,車裡人商量著,向鄉里駛了六公里,遠遠地看到村落的影子時,車停了。
三人下車,七手八腳,連拖帶遞,把車上載的一輛大摩托車弄下來。大缸檢查著摩托車輪上打的防滑鏈,司機楊靜永和老牛搬著兩個大包裹。車支好,兩人合力把大包裹一左一右放到摩托上。隨著“突突”的聲音,摩托車搖搖晃晃進了鄉,車燈如豆,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中。
貨車卻打了個旋,原路返回。楊靜永問著老牛道:“老牛,我覺得你們乾的這事有點缺德了,鄉下養頭牛都是大勞力,都被你們牽走卸肉了。”
“不缺德就得缺錢啊,沒辦法,還是缺點德吧。”老牛奸笑著,齜著兩顆大板牙。
“你就瞎高興吧,這事呀,我覺得不能常幹,明年我不跑運輸了,我出門打工去,跑得遠遠的。”司機楊靜永道。他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幹什麼,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但幹得次數越多,就覺得膽子在慢慢變小,而不像本村的牛見山、朱大缸這群貨,越幹賊膽越大。
“你不幹有的是人想幹,要不看你嘴牢,我都不帶你走呢。”牛見山得意道,“咱們到這兒幹,跨了兩市,賣出去又跨了兩市,就天王老子也想不出咱們是咋乾的……呵呵,不是我吹牛,最早幹這行的老七他們,都到大城市買車買房去了,我給他們幹了半年苦力才把這門道摸清楚……出事?出啥事,我最怕的事就是怕牛跑來的太多了,我拉不走……哈哈哈……”
車裡響著奸笑聲,慢悠悠前行著,在一處預先作好標誌的地方停下了。那地方被鏟成了一個三四米的土臺子,向上,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直通山頂。
車裡的牛見山心裡很清楚,山後就是羊頭崖鄉的澗河村,據他的前期踩點,村裡一共四十九戶、五十八頭牛,停車點距村裡距離十一點四公里,只要把牛拐過第一道山樑出了村裡人的視線,就絕對沒有被追到之虞,而這個時候,大缸應該已經在路上下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