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未離心道:阿彌陀佛,我一七尺男兒郎,若是栽在這麼一個地方,栽在一個老女人手上,也未免太丟人了些。
他正想著,已經有一個青年內侍急急忙忙地上了清心閣的階梯,由孫景緻為之通傳之後,入了清心閣內。
高未離看了那內侍一眼,抿了抿下唇,繼而繼續目視前方。
片刻之後,孫景緻被陳子爍叫進了清心閣,也不知吩咐了什麼,不多時便出來了,他下了階梯,明明一眼便看見了高未離,卻偏要站在階梯上拿喬,尖聲細氣地問道:“期門校尉高未離可在?”
高未離覺得冷汗又淌了下來,忙從佇列裡出來,抱拳行禮道:“末將在。”
“陛下傳你進去。”孫景緻尖聲細氣地說道,“將軍可要小心些。”
高未離忙道:“多謝公公提點。”
孫景緻點點頭,又道:“後宮之中凝光殿旁的期門軍士如何傳召過來,又如何替換,將軍還請速速吩咐。”
“諾。”高未離側身叫過一名軍侯,拿出令牌,吩咐了幾句,待那軍侯轉身跑走,他又轉回身來,賠著笑跟著孫景緻向清心閣殿門走去,那一節一節臺階由高未離爬起來,感覺像是踩在刀尖上。
“陛下,高將軍到了。”孫景緻在清心閣門口站定,恭恭敬敬地稟報道。
陳子爍的聲音在裡面冷冰冰地道:“讓他進來。”
“諾。”
門邊的兩個小內侍開啟門,高未離立即低著頭進了清心閣,而後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跪下了,高聲行禮道:“末將高未離參見陛下。”
陳子爍端坐在大書案之後,高未離不敢抬頭,也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只跪下時瞥到的陳子爍那龍紋直裾的玄朱二色還在他眼裡,更覺揣揣難安。
實際上,陳子爍的臉上全無表情,他捏著一隻硃筆,看了高未離挺直的肩膀半晌,而後陰沉地對清心閣中原本侍立的宮女、內侍以及那之前前來稟報的青年內侍道:“你們都先下去。”
“諾。”
待那一眾宮女內侍盡數下去了,陳子爍也未叫高未離起來,他又等了等才問道:“朕聽聞高將軍近日與安寧侯關係甚篤……”
這一句話用詞遣句都極為簡單,但是配合著陳子爍的語氣,卻顯現出太多的含義,不滿、憤怒、警告、威脅、暗示,盡在其中。
高未離將那絲絲縷縷的意思盡數收在耳中,他也是聽過京中那些傳聞韻事的,隨即也猜出些許陳子爍的意思,不由在心裡嗤笑陳子爍人在懷裡的時候不知珍惜,如今放走了,卻又想要討要回去,哪裡有那麼容易。
他心道:就算您威脅了臣不許接近安寧侯之後,臣就真的不去接近安寧侯,侯爺心裡又能有您不成?可笑。
但到底是雷霆天威,那字字句句都很有些力度,難免震得高未離脊背僵硬,他想了想,卻也不敢得罪皇帝,便小心翼翼地說道:“只是尚可。”
陳子爍笑了兩聲,“將軍不必緊張,朕這是見將軍似乎有些忐忑,故而與將軍閒話兩句,將軍怎麼更緊張了呢?”
高未離才不信他說的,卻也只好道:“臣愚鈍。”
陳子爍將硃筆夾在磨了朱墨的硯臺上,而後笑道:“將軍也無需忐忑,朕這裡也給將軍透透底氣,這事兒朕不能不重辦,想來將軍也知道這裡頭的干係。將軍可怪朕?”
高未離立即道:“臣不敢。”
陳子爍笑道:“那就好。”
這三個字方說罷,他便收了笑意,高聲道:“孫景緻,讓他們都進來吧。”
“諾。”
……
元熙六年子月中旬,如妃林含菲被人謀害於凝光殿中,皇帝震怒,處置多人後又下令嚴查。其中,有期門校尉高未離,因監察不力,被判革職入獄,待水落石出,再另做處罰。
第二十八章
“侯爺這是要到哪裡去?”賀文淵站在轎子旁,笑容滿面地看著顧元戎。
顧元戎將手中的韁繩交給了旁邊的親兵,示意那小軍士將馬拴好,而他走到賀文淵面前,微笑著抱拳行禮道:“賀大人。”
如今已是冬季,顧元戎穿了一件鑲了絨邊的寶藍色大氅,裡配一件群青的直裰,玄冠束髮。他本就面如冠玉、修長挺拔,這些華貴的衣飾又將英俊的青年襯托得更顯貴氣,一眼看過去,全然是翩翩世家公子,絲毫不像當年那個剛入宮廷的單薄少年。
賀文淵自然是沒見過顧元戎當年的模樣,但見青年俊美如斯,也不由心生感慨,走了神思,想些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