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魏軍隊攻勢越發兇猛,維丹已然方寸大亂,守衛薄敬計程車兵又全數被高未離所殺,一時半會兒,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故而高未離不慌不忙地踏過屏風,彎腰用彎刀一刀切斷了小侍女的脖頸。
然後他抬起頭,深不見底的眼眸看向坐在床榻上咳得撕心裂肺的人。
許久不曾見過陽光的文弱書生蒼白無力,昔日的放蕩不羈也被傷痛磋磨的所剩無幾,只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眸依舊帶著些許精明狡詐的光芒,嘴角依舊噙著幾分看透人世的譏諷、冷漠與蔑視,整體而言,仍舊令人生厭。
“許久不見,薄先生居然眼看著就不行了呢。”高未離用維丹語一字一字說道,語氣格外輕快。
薄敬輕笑一聲,道:“是啊,好久不見,我都未能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高將軍。”
話音落時,高未離的彎刀已然架到了薄敬的脖子邊兒。
薄敬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模樣分外淡漠,他挑著一側嘴角笑道:“高將軍忍辱負重,愛憎分明,註定是個名垂青史的人物啊。在下願賭服輸,可惜在下已是一枚棄子,想來高將軍殺得並不痛快。”
“少廢話。”高未離粗暴地說道,彎刀一緊。
薄敬微笑著閉了嘴,順便閉了眼睛,手上還拉了拉蓋在身上的錦被,使之變得更為舒適了一些。
“安心上路。”高未離道。
“自然。”薄敬笑道。
高未離揚起刀,燭光微微一哆嗦,那彎刀的刀刃之上流過一道寒光,寒光墜落之時,一捧鮮血濺在床榻的帷幔之上,薄敬的頭顱隨著滾在地上,面上的表情居然十分安詳。
高未離恨恨地踢了那頭顱一腳,它便帶著一路血跡,滾到了一攤破碎的屏風面前,高未離轉過身,扯下錦被的被面,在褥子上蹭乾淨彎刀和手上的血跡,而後便彎腰從容不迫地用錦被的絲綢被面將薄敬的頭顱裹好,抓在左手上,右手緊緊握著那把削鐵如泥的彎刀。
他在床榻後面的氈帳上割了一個口子,屈身鑽了出去,左右看看,確實四下無人,高未離便小心地摸了出去,五丈遠外鑽進一個盛放糧食物資的帳子裡,稍作休息。
可他閉眼養神淺眠才不過須臾,便聽帳子外面一聲歡呼:“大魏大將軍死了,蠻子撤兵了!可汗聖明!可汗聖明!!”
高未離猛地睜開眼睛,眼眸裡全是驚恐。
他在氈帳上割了一個口子,用一隻眼睛向外看去,卻見來來往往的維丹漢子都是滿臉喜悅,有的正甩著鑲了毛皮的氈帽,口耳相傳、大聲歡撥出來的,都是方才高未離聽見的那句話,他默不作聲地聽著,握刀的手卻越捏越緊,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
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高未離不住的對自己說。
他知道此時自己不能冒險立即去殺維丹可汗,畢竟那來來往往計程車兵除了正在為死裡逃生而歡慶的,還有一些面目警惕,正在人群中四下搜尋,恐怕薄敬被人刺殺並且被割下頭顱的事情此時已經傳到了納古斯。貝格耳中,堂堂一族可汗,又剛剛虎口逃生,他那裡的防護只能更穩固,而大魏暫時撤兵,維丹的軍隊沒有被牽制,守護可汗御帳計程車兵就會人數充足且絲毫不見慌亂,非常不適合動手。
但是高未離控制不住自己。
他本就是籠中瘋狂了的困獸,林邊震怒了的厲鬼,幾乎再也沒有思慮個人生死的本能。
高未離甚至不能記得自己是怎麼殺到維丹可汗御帳門口,又是怎麼與七八個人高馬大、功夫精深的維丹士兵纏鬥在一處的。等他回過神來,身上只怕已有十來處刀傷箭傷,故而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與他纏鬥在一處的那八個維丹漢子已被人一箭穿心,他的身旁是身穿玄甲紅袍的大魏軍士。
而他的面前,一個年輕的大魏將軍正緩緩抽出腰間繫著的唐刀,他用左手食、中二指順著刀刃輕輕一抹,而後挽了一個刀花,將那刀架在了面前那被兩個大魏士兵死死摁在地上的人脖子上。
那大魏的小將輕輕一笑,捧著滿面鮮血與滿臉殺氣,宛如玉面修羅。
“大魏蠻子撤兵了?”小將笑道,“做你的黃粱大夢去吧!”
說著,他一腳踹在那人胸口之上,只將被兩個大魏士兵狠狠摁住的中年維丹男子踢得向後一仰,而他右手飛速一刀,那維丹男子的頭顱便如垂髫小兒的皮球一樣咕嚕嚕滾了出去,小將將刀刃在那還未落地的屍身肩膀上一擦,收刀入鞘。
“血債可是要用血來還的,不報大仇,我有何面目回營見將軍。”小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