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蘭…不懂。”
“虧你眼尖心細,還以為你方才認出我來了,不過這也好,免得拘謹,這樣就不能和你好好說說了。”仔細瞧著湘蘭的小臉,眸子閃過一道精光。
“公子想說什麼?”
“湘蘭,你喜唱戲麼?”
湘蘭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吶吶回道:“我…我不知道。”
一聽,奕歆疑惑地眯起眼,“怎會不知,喜不喜歡心裡總有個底吧?”不說實話,莫非是有意防他?
他搖頭,“打小就在戲班了,師傅說練就練、說唱就唱,喜不喜歡真沒想過。”沒說假,當他會走會跳時師傅便要他頂水碗、練身段,要不弔嗓、唱音,到底沒一刻閒下的,哪還有多餘的時間去打量著其它心思空想。
奕歆聽著他的說辭,抿起嘴,略一詳思,才又說道:“好,那我知了。”
“嗯?”湘蘭皺起眉頭,成了八字形,甚是不解此話的真意。
“沒什麼。湘蘭,我帶你出去如何,這兒黑漆漆的,你還想待在這兒嗎?”
“不,我要回去,這兒好可怕。”
“好、好,走唄。”奕歆笑著伸出手,讓湘蘭自個兒攀上。
見狀,他遲疑了下,心想這實不何禮矩,縱使公子再怎麼溫親,他終是和他不同階的,師傅常說風俗禮教不可廢、不可違,可是……湘蘭回頭探了探,樹梢柳枝只只鴟梟囂叫著,惹得他心慌慌、意亂亂,迫不得已只好趕忙搭上奕歆的手,啥勞什子禮教全拋之腦後。
一搭上他的手,溫熱厚實的安心感便傳及全身,湘蘭抬眼從旁偷偷覷著奕歆剛硬的臉龐,心頭亂怦怦的,他帶笑的神情是那般的豪情溫柔,讓他一時半刻裡有些氣促,不禁掌心慢慢冒出冷汗,步履也顯得緩慢。
***
“胡師傅,該去領價銀了。”一位同行正巧經過,便打了胡旭一個肩提醒。
“下戲了?”他怎沒聽見散戲鑼?胡旭倏地回身一看,點數著自家班子的生、旦、淨、末、醜…嗯,都在。確實是散戲了,可怎麼少了湘蘭這娃兒。
“應是下了,可聽說貝勒爺還欽點你的那位小伶再唱一出娃娃戲才準下,當僕人轉過身去尋貝勒問清戲碼時卻不見人影,僕人們一時也拿不了準,便作罷,提早讓咱們退了。”同行的另位師傅將方才聽戲房外僕人討論的話,全一字不漏地轉述出來。
“好吧,你先去,我過會兒才領,還得整些行裝呢!”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告辭。”
“夢菊,有無瞧見湘蘭?”胡旭喚著大弟子的表字。
被喚作夢菊的小旦頂了個大花臉,旋身瞧了瞧戲房,搖搖頭,伸出纖指指著那暗暗窩裡一角:“方才還看見他在這兒擦臉抹臉的,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師傅您要不在後方找找?說不定他跑哪去玩了。”
“這孩子…罷了,你們先整好戲服、卸下妝吧!待領了價銀再同夥兒去找找。”
這孩子天性沉靜,應當跑不遠才是,或是覺得悶了出去走走,忘了時辰回來,可不通報一聲就胡亂闖出,要是在哪處得罪了高官貴人們就不好了。胡旭越想是越急,生怕湘蘭在外頭給他惹了事,後果便難以收拾了。
耽擱了一會兒,同行們早都拿了銀子走了,整個偌大戲房只剩他們一班。胡旭領著大童、小童們一道進了賬房領僱銀,正要在冊上打手印時,管事的總管立刻喊了聲且慢,並笑道:“胡師傅先別打,咱們家主爺有事和你商討,麻煩隨我到內帳裡。”
聞言一愣,胡旭整個人是驚呆了,貝勒爺該不是要責罰他吧,因湘蘭不見了,沒能多唱出娃娃戲所以大怒?……唉呀,若是,可怎麼是好?
想及此,霎時冷汗直冒,臉上淨是青白交錯,一人在那兒胡思亂想,竟想些不好的體遇,充份表現出平民百姓對於皇族親貴的敬畏和恐懼,這亦便是時代千古不變的悲哀。
可事實並非如此,顯然是胡旭將適才同行的那句“尋不著人”,當成是尋不著戲角兒──湘蘭,因此誤會沒演娃娃戲才惹怒了貝勒爺,進而引發一連串的聯想。他嘆了幾噓無奈,整整衣、擺擺袖,也就厚著臉皮跟了去。
他忍不住心頭髮難,福禍難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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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內帳,只見中央坐著一位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的青年人,雙手執擺於案上,一派閒適慵懶,卻又不失風範,風度翩翩、器宇非凡,再悄悄往上一看,那雙眸目光凜冽,仿若只消一眼便能看透人心,使人無所遁形,附著兩道剛直的劍眉更添上一種威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