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之兵竟無一人迴歸故里,不合人情常理。
只是野史終歸是野史,口耳相傳下誰是誰非又該如何評斷?
況且這些疑問也不是沒個解釋,逃兵畢竟是死罪,即便迴歸故里也難逃官府捉提,或許這些人是覓了片隱密山頭,躲個十幾二十年等風波平靜後再重出人世,也不無可能。
於是,曾被提出的三疑,被後來更多更大的事件淹沒,隨著歲月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
直到一個人,掩跡潛行來到這塊土地。這塊,殞落無數將士英魂,斷葬列辰一世忠心,讓人不禁以淚憑弔的土地──
夷東,壤埔!
英雄淚(61)
(61)
夷東,壤埔
楚云溪掩跡潛行來到兩境交界的壤埔,以一國之君踏入交戰中的敵方土地,如此風險之舉卻無人勸阻。這兒,有他必須冒險前來的理由。
壤埔既銜接夷東與中原兩境,少不了屯兵與來往貿易的商賈,同樣地,也少不了龍蛇混處的複雜。有罪犯、有逃奴,也有被刻意安排長居此地的「普通人」。
此處雖處交界,卻非戰略的核心。
距離東晴關三日之遙,土地貧瘠養不了田亦活不了牲口,居住這偏僻之地的人口自是一年少過一年。連夷東四郡屯在這兒的兵,也都是些沒有身分升不成軍官將領的賤民,屯在這裡與其說是駐兵,倒不如說是任其生死地扔在此地。這群人在自己的國家為人輕賤,被派來屯兵反而有了自在有了尊嚴,也因此成就了一群名義上是軍兵實際上卻更像山大王的勢力。
地勢上,壤埔除了當年大戰的那處遼闊荒地外,東南處接著高峻大山,山脈一路朝東連結直向夷東四郡境內群山。正因為山頂經年罩頂的雪,給了壤埔一條能活人的小河──活了,隱藏於此不足三千的兵。
當年,沒有人知道列辰為何不從東晴關直擊夷東,卻選擇拔涉僻地,以壤埔做為最終的戮場。包括列丹弓等人,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除了臨行前曾被列辰召入帳內長談的楚云溪,和最後被父親交託重任的列丹郡……
當年,據說是被遺棄的兵,藏入了這片土地;據說是棄甲逃離的兵,隱入了這片土地。他們被交付了一項極其艱難的任務,一項……得與歲月拼搏的任務……
這些年來,一萬的兵凋零得僅剩三千。
歲月,是他們最殘酷的敵人,卻也只能凋零他們的數量,頹廢不了他們赤血忠誠的心。沒有人逼他們留在這裡,老將軍的遺言只盼這步棋能活下他們的性命,只要等到新君即位,他們便能迴歸故里。讓他們違抗四將軍和新皇命令堅持留在這片荒地做為隱棋的,是他們的同袍慘死在壤埔,遍地殘屍血水的那一幕,更是眼見四將軍在屍堆翻尋,卻只抱回老將軍頭顱的那一幕……
『從今天起,我們是兄弟、是家人。我的背,有兄弟守護;兄弟的背,有我守護。』
列家軍的誓言,男兒們淌著熱淚,在兄弟們的斷肢殘軀前嘶吼。
他們,沒能守護兄弟的背。
卻能守住壤埔,等待能替兄弟報仇的日子來臨。
* * *
散落在各方的棋,在黑夜的遮掩下彙集,山裡頭一處天然洞穴便是這些伏兵絕佳的聚會地。
楚云溪摘去紗帽後,有人認出了今晚隨著四將軍前來的人,是曾經隸屬老將軍帳下,名為「褚溪」的男子。
「你……褚溪?」
再次聽到這個化名,楚云溪心中有點懷念、有點感傷。
直到身旁的列丹郡連同長風等一同來此的數人,抱拳跪地,高呼萬歲。其餘的人這才驚覺,原來眼前的男子正是當今聖上。
人群彷佛潮水一波波落膝跪地,吾皇萬歲的激動高呼響亮地繚繞在隱密的洞穴。
終於等到了這天,終於,等到了替兄弟報仇的這天。
他們熬過歲月摧殘、熬過在這片貧瘠努力存活的日子,就為了這一天的來臨。三千雙眼睛炯炯地看著楚云溪,等待他的命令。
『從今天起,我們是兄弟、是家人。我的背,有兄弟守護;兄弟的背,有我守護。』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守著他們發下的誓言──守著,兄弟們的背。
沒有耽擱,甚至連半句慰問漂亮的言詞都沒有。楚云溪一開口便軍令,分派眾人各自負責的事項,發下早已複製千份的地勢圖,以及四郡王及其主要將領的相貌圖,指揮他們要如何配合接下來的戰術。而關於地勢圖和諸王與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