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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楚無尋涓絲般柔軟滑順的長髮隨著叩拜的舉動,落於肩、散於背,牽動楚呂每一分目光。

那天以後,楚無尋的宅子前,時不時地出現帝王的龍輦;帝王的宮殿內,也常見楚無尋的身影。

差了六歲的兩人,卸去君與臣的藩籬後,成了無話不談的物件。只要看著無尋,就有難以描述的平和,彷佛自幼時起便長滿荊棘的心,被楚無尋一一撫平;胸膛滿溢欲炸的戾氣,被楚無尋一一化去。

三十三年來,他只有自己,也只相信自己。可如今,能擁有的、能信任的,除了自己外,還有楚無尋。

第一次,楚呂的心中,住進了另一個人。

對著這個人,他無需佯裝、無需防範,終於又終於地,第一次回到記憶中,他曾擁有過,最原始的純然。

可以痛快大笑、可以並轡馳騁、可以酣然大醉,甚至……可以落淚……

第一次,楚呂覺得自己像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笑有淚的──人。

在無尋面前,他不是落魄卑賤的皇族後裔;在無尋面前,他不是用盡心機為求權勢的巧取之人;在無尋面前,他不是嚴令酷刑施罪於下的帝王。

在無尋面前,他只是楚呂,只是一個名為楚呂的──人!

* * *

「與你相遇後,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無尋啊無尋,原來你就是我命定中的那個貴人。」

在無尋面前,他從不稱朕。看著無尋充滿疑惑的臉,楚呂像個得意的孩子般笑開了臉,說起老人給他批的卦。

手指輕點無尋的額頭,問:「為何總有人說我冷血無情?」

在他的看來,處理事情和解決問題,就該像刀斬亂麻,俐落而直接。可是他所做的決斷,儘管利民利國,卻總是被冠上冷血、苛酷、無情。

「因為你啊,沒有真正地愛過別人。」

對於楚呂所施政策,屢屢讓楚無尋折服,甚至在折服之餘,不得不認同他每一道看似無情的政令。就連當初他禁錮宗親之舉,現在看來亦暗地贊同。因為禁錮宗親,剝奪身分的世襲,表面上看似罔顧同宗情誼,但是細細斟酌,如今邊患未平,若再因為皇族互鬥而勾起動亂,朝廷終將淪為蠻夷蹂躪之地,到時豈還有食民之糧卻不知民苦的皇族得以存活的餘地。

不單單這件事情,就連許多被認為苛酷的政令,其實都大有深意。也許只需要那麼一點點的解釋、一點點的說明,便能化去眾人的誤解和怨恨。但是楚呂從不屑於去解釋或說明,在他眼裡只存在黑與白兩種極端,沒有屬於黑與白之間的灰。

包括自己在內,都深惡楚呂的這種絕對分明,可相處以後,才明白這種絕對,系因於他的遭遇。他是一個沒有被愛過的人,所以根本不懂……該如何去愛……

在這個男人深沉的心計下、在他威嚴的外表下,他──是孤獨的。

「愛?」

楚呂納悶反問,這個單音對他只是一個字。

「愛你的父母手足、愛你的妻子兒女、愛你的知交好友、愛你的子民……雖然形式不同,但都源自同一個出發點──愛。」

「無尋,教我,教我如何去愛。」高高在上的帝王,謙卑地對楚無尋躬下身子,道。

無尋有些哭笑不得,教愛?

愛是人性、是本能,要他如何教?從何教?

無尋說出他的為難,卻忘了楚呂在他面前就像個大孩子,雖說年紀小的人是他。大孩子給了無尋任性的眼神,只差沒付諸言語──

『不管,你得教我。』

甩賴任性的孩子,總會贏過理智的大人,無尋想了老半天,總算在大孩子耐性用罄快鬧脾氣前,琢磨出如何去愛的第一課。

* * *

小小的太子被父皇抱到馬背上,一路策馬而行,最後來到景緻寬闊的山頂。小太子仰著腦袋,呆滯凝視頭頂上父皇的臉,好不疑惑。

父皇從來沒有這樣與他獨處,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抱過他……

「咳,云溪你看那兒。」

掩飾尷尬地輕咳,比劃著山下綿延的屋舍與遠處青翠的農田,說起下一步將如何打造這個逐漸繁榮的國家。

小孩子畢竟還是小孩子,最初的疑惑敵不過想與父皇說話的希望,眼神興奮看向楚呂用手指點劃之處,津津有味聽著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過於深奧的國家大事。

遠處,隱身樹後的無尋偷偷吐舌,欣賞那對父子的互動,勾起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