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主東宮的太子楚云溪,對著仍只是毫無戰勳的掛名將軍列丹弓,親口締下未來長達數十年、足以撼動山河的約定──
「那個富豪會這麼答覆你:『他會救!哪怕船翻溺水他也會救,用他的生命用他的一切,去救那落水的舟夫。』」
英雄淚(15)
(15)
幾日後,邊關來報,呼延一族近年來逐步降服北方近三十餘部族,將原先零散分佈於關外的族落一一統領於呼延部之下,亦漸漸地結成了不容朝廷輕忽的龐達勢力。
而這局勢之下,率先興起狼煙的便是呼延族向來虎視眈眈的伊召關,對於呼延族的人來說,只要能拿下此關,便能保有關內十八郡水草豐美的富饒之地,以及往來伊召關內外商旅的控制權,與對抗中原勢力的屏障。
正因這特殊的地理位置,伊召關自前朝起,便是中原與北方兩大勢力相互角逐爭鬥之地,或屬中原、或屬北疆,戰火紛起,百姓流離。
楚呂一生戎馬,對於伊召關自是看得甚重,眼見呼延小兒竟逐漸壯大其力,自容不下這眼中沙。是以邊關訊息來報之時,縱已深夜,卻在一個時辰內將所有朝臣宣至大殿。
大殿上燈火通明仿若白晝,前不久宮內通道上來往的受了皇命帶著朝臣策馬而入的禁衛軍。大臣們一個個被急行至府上的禁衛軍,宣奉皇上旨意命其更換朝服,並隨同前去府上的禁衛軍們即刻趕赴大殿。
於是,一個時辰後,無論是已經酣然大睡還是眷戀溫柔鄉中的朝廷大臣,都集結於朝廷之上,一一傳閱著來自伊召關的呈報。
「眾愛卿們以為如何?」
龍椅之下,大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最後齊聲一致,向著座上的帝王道:「微臣以為,呼延小兒竟敢耽視我朝之地,理當興兵討伐。」
「等等!」
一聲厲喝自大殿之外傳入,伴隨著這道聲音之後,是宮人們驚慌失措卻無法阻止此人舉止的紛亂勸阻之聲。聲音來至殿外,忽然摻雜了幾道兵刃相擊與砰然倒地的聲音。
紛亂尬然而止,一襲素白中衣跨過大殿門檻,風一般急步行至御座。
「兒臣參見父皇。」
楚呂一見此人,不住皺眉:「太子仍在禁足之日,卻違逆禁令,還僅著中衣便來大殿,是不把朕的命令放在眼裡嗎?」
楚云溪跪在殿上,道:「兒臣聽聞父皇連夜召大臣入殿議論呼延一事,心中焦急奔來,還請恕罪。」
「既然你已知罪,就回到東宮躬身自省……」
「父皇!」
楚云溪未等父親把話說完,痛聲而道:「兒臣懇請父皇莫要再興兵戎。」
「大膽!」楚呂大怒,震袖起身,氣勢凜然。「軍國大事還輪不到你這太子發言。」
「父皇!」楚云溪抱拳抬首,仰視著高坐御位的帝王,「平南亂、蕩匪寇、夷東四郡之內亂,我朝近年來已被國內紛亂消耗許多氣力,刻下呼延一族並未興兵南下,倘若我朝先行攻伐,不正好給足了他們起兵對抗的理由嗎?兒臣懇請父皇多疼惜我們的百姓,勿率意大興兵戎啊!」
「大膽大膽大膽!」楚呂猙獰著臉大力拍桌,齜目瞪視著今晚態度丕變的太子。「你這是在指謫朕的決定?抨擊朕罔顧百姓?是嗎?」
大殿上,文武大臣被這一幕懾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膽子小的甚至還抹著冷汗偷偷退到別人背後,唯恐皇上這一震怒,無端波及到自己身上。
楚云溪一身素白,在沒有皇上允許平身下,緩緩起身,打直了背脊無懼無畏,淡然地看著他的父親、當朝的皇帝陛下。腦海中浮現的是孩提時,母后還在世時,曾經在封山祭典上,父親寬闊的臂膀將他高高舉起,讓他看著山下屋脊錯落的皇城。
曾經,那個名為父親的人,豪氣地指著山下的景象,這麼說過──
『溪兒,這片土地,還有其他的土地,父皇都要將它收到手上,打造出一個壯大無人匹敵的強國,然後將它傳予你。』
為了這句話,他一直在等……
在等那個名為父親的帝王,想起曾經的初衷,想起曾經對母后、對自己的豪壯承諾。
為了這句話,他一直在忍……
忍父親一切的所作所為、忍權勢的野獸隨著歲月流逝一點又一點將曾經是那麼氣蓋山河霸氣天下的父親逐漸吞噬,只剩下為權勢矇眼、只剩下強權壓人、只剩下殘虐無德。
大殿上,靜得駭人,冷冽的氣息暴風般在兩父子之間呼嘯。
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