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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卻也收了效果,單看王族至今無人有膽反抗、朝臣除了趨炎附勢再無人敢忤逆聖意──縱然楚呂所行所為天誅難容──但不可否認,從紊亂世事中,當今聖上確實平了王族內亂、弭了外邦邊族的虎視眈眈。

反觀受父親期許的太子,卻像個綁手綁腳不敢堅決走出自己的路,只會默默在聖上一次又一次的暴政下,一次又一次強逼自己閉眼不去看那百姓的哀痛。默默地,在這金碧輝煌的東宮,一次又一次將想要掙脫箝制的慾望深深扼死在胸中。

英雄淚(14)

(14)

靜默,無視時辰的替換,停滯在對視而望的二人之間。

值更的宮人傳響了一遍又一遍,殿外的天空也由午後的麗陽褪成了星月初掛的夜色。終於,楚云溪斂下與列丹弓對峙的目光,緩緩地、猶豫地,道出了回盪腦海卻艱澀化為言語的試探。

「那麼……你是怎麼看待那不施援手的富豪?」

列丹弓分毫不掩露於面上的譏諷,輕蔑一笑:「微臣以為,這個答案在微臣踏入太子殿的那一步時,便給了您答覆。」

父兄戍守邊關,自幼他便看盡了百姓的痛苦與無奈,帝王的一項項苛政,如烈火般灼燒著每一個黎民本該擁有的平淡生活。屢興征伐,傳遞軍情的信簡上,草草一筆的勝敗,是用多少將士們的鮮血做墨,蘸筆勾劃出那慘絕的一筆,有誰明瞭?有誰心疼?一聲令下,揮軍拓土,通往邊城的道路上鋪墊的又是多少無辜百姓最珍貴的親人?

如何看待那故事中的富豪?

如何看待那端居這座東宮殿的太子?

這問題,當問他嗎?該問他嗎?

為何不問問那失了親人的百姓?為何不問問終日耕知卻被重賦壓得寧可一死的白丁?

為何不問問──

楚云溪,你又如何看待那個富豪?又如何看待只會端坐華麗殿閣內為求保身,明明有能力施救卻選擇無視漠聞蒼生之苦的那個太子殿下?

父親要他以太子為尊,要他輔佐效力於太子,可他看不出眼前這個叫做楚云溪的男人,有哪點值得他追隨?值得他賣命?

這男人能給他什麼?能給百姓什麼?能給天下什麼?

他給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視而不見、一次又一次的置若罔聞、一次又一次呈了良策被駁回卻不上諫、一次又一次蜷縮在這堂皇的東宮殿內嘆息著自以為是的仁慈與不捨──卻連一回的據理力爭之舉,也吝嗇為之。

炯炯閃爍的清澈眼眸,片刻未移牢牢地釘在楚云溪的臉上,列丹弓要逼,要逼出父親口中的聖君、要逼出被死鎖在楚云溪心底的那隻獸。在最初相見的那天,列丹弓就辨出了那隻獸,那個與自己有相同眼神的同類,卻悲鳴著被拴束在黑暗中的獸。

如果說他至今仍懷疑著父親對太子的期許,卻讓他無視帝王禁令也要親自前來拜見太子的理由,便是那短暫的一瞬,那曾在楚云溪眼中看過的渴求、看到的抱負。

所以,他要來。

要來親眼確認,最後的確認──此人,是否值得他列丹弓效命追隨!

「微臣已經給您答覆,那麼殿下您呢?」列丹弓退了兩步,向著楚云溪按君臣之禮,深深地彎下筆直的腰桿。「微臣,想親耳聽到您的答覆。」

關於那個故事的主角、那個對舟夫救與不救,屬於富豪自己心中最真誠的答案。

從列丹弓踏入殿內的那一刻起,自始至終,楚云溪都在乎著這少年將軍的反應,哪怕是被咄咄逼問答案的此刻。從來都沒有人,膽敢如此犀利地指謫自己的怯懦、更無人會當著自己的面血淋淋地將他不願面對的事實剖析於眼前。

垂下的視線,楚云溪攤開自己的雙手,靜靜地看著紋路錯綜的掌心。一邊,是向著生身父親舉起反旗,下場將會如何只需在書庫翻閱史冊便能得知一二。成與敗,生與死,王與賊,史冊上從來都沒見過,除這二者以外,第三條的道路。

一邊,是想在這穹蒼下,轟轟烈烈地施展自己滿胸的抱負。哪怕所行所止連載入史冊的資格也沒有、哪怕到後來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能力承擔這天下之重擔,但他仍想替他的百姓、他的子民、他的國家,去做些什麼。

想讓這片土地上共存共活的人們,掙得那些本該理所當然屬於他們的幸福……

楚云溪起身而立,用他的雙手托起列丹弓的臉,瞳仁散發出的光芒懾人,一時間連列丹弓也為之愣怔。字字句句,清晰地穿透列丹弓的耳膜,憾住了列丹弓的心。

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