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
「兵不厭詐。」
最前頭,少年將軍頭不回足不停,輕飄飄地落下了這句話。
「……」
跟在後頭的一干人等,收起了哀嚎抗議,黑著臉加快自己的腳步,只求自個兒不是最後殿底的那位,至於往日相互扶持禮讓的兄弟情誼,通通暫且擱下。
總之,誰也不想受那三日的地瓜之刑啊!
* * *
在列丹弓的有意分派下,先一步來到村鎮的自然是被他欺負到可稱「訓練有素」的威平營士兵們。伍桂辦事俐落,早把這小村上最易護衛的客棧包下,緊跟而來計程車兵們,剛結束一場莫名其妙的訓練後,又給分派在客棧內外四周守護楚云溪的安危。至於隨之跟上的官差與宦官們,也在列丹弓的指揮下,擱放隨行物品停留休憩。
紀平隨著伍桂在這村裡頭繞上一圈後,帶回了這村中的一位老郎中替楚云溪斷脈問診。老郎中開了幾帖藥方,便由趙央等接下,從紀平帶回來的大堆藥材中挑出藥方上的幾味,借了客棧後頭的廚房燒水熬藥。
一個時辰後,煎好的湯藥端入房內,由樸晉一勺勺慢慢地喂入楚云溪口中。而專治皮外傷的膏藥,早在一柱香前,便從半條街外的店鋪子買來,細細敷在楚云溪手腳破皮的傷口處。
眾人忙碌間,列丹弓始終抱著手臂站在視窗,時而擰眉時而舒氣。這些差事他幫不上忙,與其亂手亂腳瞎忙操心,不如讓樸晉他們慣於伺候楚云溪的人看情況處理。
只是這道理雖懂,也讓出了空間自己站在窗邊觀看,可心頭卻不由得隨著楚云溪的狀況而起伏。見他傷口上藥時皺眉忍疼,心頭便收緊;見他喝下湯藥,情緒也跟著緩了下來。
幫不上忙卻只能在旁乾著急的情緒,似乎打從認識這廢太子後,便成了他列丹弓最常體會的心情。
* * *
夜深人靜,太陽西落後才開始活動的蟲兒發出獨特的聲音,或覓食或求偶,交錯在寧靜的夜裡,鋪成大自然的曲調。
客棧裡外兩層負責守夜的人,換到了第二輪,列丹弓椅著床頭,就著朦朧的月色凝視著床上呼吸平緩的俊容。
漆黑的房間,列丹弓又一次抹去頰上的淚。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不是指揮若度的將軍、不是少年老成的將軍。他,不過是個意感的少年,一個擔憂如焚卻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脆弱的少年。
「讓你擔心了……」
床禢上,楚云溪輕啟眼簾,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列丹弓此刻的表情,卻從空氣中輕微而壓抑的氣息,知道有人為他擔憂落淚。
心疼,心疼這比自己小上十歲的少年,身上揹負的重擔。
心疼,心疼這外人眼中意氣風發沉穩老練的少年將軍,胸中壓抑了多少無法與人傾訴的苦。
或許是那夜大殿上舞劍救人時,察覺了列丹弓不若表面鎮靜的惶恐,近身而處後,對於他的心疼只有倍加毫無減退。
楚云溪舉起手,吃力地想要探向列丹弓的臉,卻被另一隻手攔了下來,負氣地將楚云溪的手放回禢上。
「身體還沒好就別動,省得浪費他們辛苦找來的藥。」
「別哭……」
「誰哭了。」列丹弓撇頭悶哼,引來楚云溪不住輕笑。「可惡,你笑什麼?」
「別擔心,我沒事。」
「真的?」
「真的。」
「……」列丹弓咬咬下唇,掙扎了一會,終究決定順從自己的意念。
於是,他離開座椅,坐在床邊,緩緩地將耳朵貼上了楚云溪的胸口。心跳聲透過此舉傳入列丹弓耳中,直到此時此刻,才完全安了心。
本該是逾矩的動作,卻帶給楚云溪心頭上的平靜,似乎只要列丹弓在他身旁,便滿足了。
「列……」
「拜託,讓我靠一下就好。」
卜通跳動的兩顆心,漸漸地契合了鼓動的拍子,齊一鼓動。
楚云溪無意識撫上垂散在胸口處的髮絲,用指尖細細梳理,而列丹弓也享受著這安撫的動作,閉著眼,微笑地枕在楚云溪的胸口。
這一夜,兩人都未察覺,牽絆的絲線從此刻將他二人纏繞。
楚云溪的指,勾繞著列丹弓的發,在彼此起落的呼吸中雙雙沉睡。
* * *
停留二日,眾人也得以稍稍休息,木枷子銬出的傷僅是皮外傷,上了藥後結了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