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之中,只餘清寒一人。
“人剛一回來,命都只剩下半條還念念不忘參謝燚一本,謝燚到底跟你結下了什麼樑子?實非良配?你又如何知道他們非良配!”一個是罪臣之後,若非為了穩住謝燚這個直臣,我豈會留她活過明天?舒齊紈,你又出來添什麼亂?
“還是你看上了那個黃毛丫頭,想讓朕悔婚!那朕偏不讓你如意!”
整個苻城,上至皇宮,下到大理寺卿府邸,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只不過文武百官入宮賀喜,謝府門可羅雀,顯得不像是辦喜事的人家。剛好入夜時分又下起雪來,不過半個時辰,院內亭臺樓閣、假山怪石上就鋪了一層薄雪,沖淡了之前喜慶的大紅。
皇上特地派了一名內侍來宣口諭,也算是為謝燚主婚。
新郎官謝燚一身大紅喜服,按大梁風俗沒有戴冠,頭髮用紅綢縛於腦後,一雙濃眉微微皺著,眼睛是不是瞥身邊同是一身大紅喜服蓋著蓋頭的新娘一眼。
三跪九叩之後,伴隨著一聲“送入洞房”,謝燚鬆了口氣,攙著新娘從偏廳退下。走過遊廊,風吹雪落,輕輕貼在謝燚臉上,又下雪了。
見謝燚頓住腳步,站在一邊的新娘子凍得簌簌發抖,忽然伸手牽起謝燚的手,催他快走。
謝燚微微一愣,不知是誰家女子,竟同離時一樣不設男女之防。謝燚那天只吩咐管家去找個女子頂替離時演了這出拜天地的戲,最後找了誰,竟也沒有細問了。
蓋頭下面的不是離時,這個謝燚早就知道。且不說離時哭著喊著說要嫁給舒齊紈,就算離時肯嫁,他也未必肯娶。
想起那天舒齊紈一雙明目盯著他說:“若大梁大理寺卿謝燚願歸我所有,我舒齊紈戎馬一生,願還大梁一個太平天下!”謝燚的臉微微泛紅,被牽著的手也想掙脫開來,只是越掙對方握得越緊。猛然想到對方還蓋著蓋頭沒法看路,謝燚紅著臉輕輕捏住她手心,一步一步往前走。
新娘子一直落後謝燚一步,待入了洞房,二人比肩一站,謝燚此刻方發覺,這女子端的高大,戴著鳳冠竟然微微高過自己。
扶著女子坐在榻上,謝燚想抽回手,不料那女子竟不鬆手。謝燚輕輕嘆一口氣道:“謝燚在此謝過姑娘,姑娘大恩大德銘記在心,待會兒自有人來重謝。你我孤男寡女,實在不便共處一室之內,我這就去書房,免得壞了姑娘你的名聲清。。。。。。”
清譽還只說了一半,那女子忽然咳嗽起來,一放開謝燚的手,身子抖成一團,似連坐都坐不穩了。
謝燚急得滿頭大汗,剛要去扶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站在一邊幹看著又心焦,只是不住地問:“姑娘你怎麼了?”
咳嗽聲中夾雜著幾聲笑,落在謝燚耳中,只覺得分外耳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聽過。還要細想,只聽咳嗽聲陡然低落下去,大紅的蓋頭靜靜飄落在二人腳邊。
那人見謝燚呆若木雞,宛若假山怪石一般僵在原地,原本忍得辛苦的笑意齊齊釋放出來,一雙戲謔的眸子盯著謝燚,整個人倒在榻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難怪會覺得這女子生得高大,原來她根本就沒戴鳳冠,頭髮和自己一樣由紅綢纏繞,一身大紅喜袍也與自己無異,若留心一看,也不難發現他是一男子。
“舒齊紈,你。。。。。。”謝燚如梗在喉,大驚大喜之下,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舒齊紈見謝燚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把肆意的笑聲悶迴心裡,調侃道:“好個謝燚,什麼時候學會欺君了?”
“我。。。。。。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謝燚皺著眉問,怎麼回了苻城也不知道先通個訊息。
“昨天剛到。”不知怎麼的,一見了謝燚,晝夜趕路的艱辛,對他大婚的無名怒火,再無半點蹤跡。
連謝燚大婚的前因後果他都懶得細問,二人龍鳳燭下四目相對,謝燚想挪卻挪不開眼神,漸漸連耳根也紅了。
舒齊紈剛憋下去的笑此時又湧了上來,冷不丁猛吸一口氣,才止住的咳嗽也鋪天蓋地而來。謝燚再也繃不住,走到榻邊輕拍他後背替他順氣,不料才拍一下,舒齊紈咳嗽一頓,嘶嘶抽著氣,喊了聲謝燚。
謝燚慌忙住了手,無措地坐在榻上,“舒齊紈,你怎麼了?”
舒齊紈緩緩向下倒在榻上,一手撐著頭看著謝燚說:“去南境這一趟讓我明白過來,我舒齊紈不過也是一個凡夫俗子,既無經天緯地之才,也無扭轉乾坤之力。所能做的,所能改變的實在是少之又少。”頓了一頓又說:“人生苦短,際遇浮沉,又得幾刻隨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