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寒天,氣溫冷得極快,但是當此酷暑之際,漸涼的曖風卻是讓人只覺舒爽,不見心寒。
月白風清。
裴幕天好一會兒才剋制住自己,他身後那個副官模樣的人走上前來,說話油腔滑調:「恭喜侯爺,賀喜侯爺,終於找到了嫂夫人,從此雙宿雙飛,郎才女貌,真是羨煞──旁人哪!」
調子拖得長長的,裴幕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身後的秀娘卻不由得「噗哧」一笑,說道:「這麼久沒見到江公子,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地能言善道。」
信蘭靜靜地站在旁邊,這時突然開口說道:「父親,你真的會帶我們走嗎?」
裴幕天失笑:「這是當然。」這是他頭一次被人叫做父親,心中顯然極為高興。
信蘭語氣卻突然轉為尖刻:「那麼可不可以請父親先懲戒這一村子的壞人呢?!他們天天欺負娘和哥哥,看不起我們,說我們是狗雜種,還往我們家裡……扔石頭!」
裴幕天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眼中似有火要噴出來,轉向那江公子:「阿潭,你幫我查一查,看是什麼人敢這麼不長眼睛,竟然欺負我裴幕天的妻兒?!」
江潭笑得瀟灑,話中陰狠之意十足:「大哥放心,該是誰的,都跑不掉!」
秀娘一驚,說道:「幕天不可!信蘭孩子氣重,我母子在這村中幾年,村中上上下肯收容我們,已經是天大恩惠,哪裡還能再要求太多……如果沒有他們,現在我們哪裡還有命呢?」
「秀娘放心,哪裡就能要了他們的命了?」裴幕天笑著安慰她:「他們對妳的好我自然要報答,但是像他們這樣的下等人,竟敢出言侮辱於妳,這個罪要是不治,也就太沒有規矩了,阿潭下手當然會有分寸。」
秀娘想了想,也笑了,竟真的就此不再說話。她在村中之時雖然是舉止有禮,與這些村民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但是像這樣高高在上的笑法,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就像是高空的明月掉到水中,即便水汙人濁,待它回到天上也總還是那般的清華高貴,再也不戀俗世半分。這就是所謂的貴族……我是很早就知道了的。只不過裴信蘭的性子陰沉,比他哥哥威遠厲害許多,我一直都知道他心計深沉,如今想想還是小覷他了。
他的眼光突然轉到我身上,嘴邊綻出微笑,看似天真,實際上滿是算計,我想起來傍晚時的事情,心裡面只有暗暗叫苦,果然他轉頭向裴幕天說道:「父親,我們兄弟兩個在這村子裡受了這位楚先生不少的教誨,楚先生為人重義守節,又極懂分寸,孩兒想要把他也帶回去,繼續教我兄弟……不知道可不可以?」
威遠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臉的不滿剛想要說話,信蘭向他眨眨眼,他又忍住了,他對信蘭寵愛非常,自然是言聽計從。
裴幕天上下打量我,見我布衣藍衫,貌不出眾,皺眉說道:「這種小地方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以後為父會請更好的先生教你修文習武,還是不要帶他了吧。你如果覺得欠了他的,多給他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父親有所不知。我們平時跟楚先生都熟悉了,一下子離開這裡,外面連個熟識的人都沒有……父親如果真的覺得他不配作師父,就讓他來侍候我們好不好?」
江潭本來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也笑嘻嘻地說道,「既然賢侄喜歡,大哥你就答應他吧,到了京裡小孩子們也算是有個伴。」
裴幕天點頭,這麼旁若無人地說下去,眼見就要帶我走了,我只好上前,深深一揖說道:「山野村夫,不敢高攀京中貴胄,侯爺的好意,在下也只好心領了。」
「……」裴幕天似乎沒想到我竟敢在他面前這麼說話,睨了我一眼,半天才說道:「你要什麼?」
話裡面的狂傲,像是天底下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一樣,很羨慕他這種自信,雖然很多東西,並不是「想要」,就能夠「得到」的。我恭恭敬敬地答道:「無功不受祿,任憑侯爺賞賜,只不過京城我是萬萬不敢去的,到時候不懂規矩,只會給侯爺丟臉。」
裴幕天沉吟了一下,信蘭給威遠使了個眼色,威遠馬上就明白了,說道:「父親,楚先生若是能跟著一起,我們一定會省不少心,楚先生會做很多的事呢。」
「……給他弄匹馬,也帶著一起上京吧!」
裴幕天看也不看我一眼,抱著秀娘上馬,打馬揚鞭,領頭先走了。
信蘭走到我跟前,帶著一種得逞的笑容,小小聲的說道:「楚先生,你剛剛對我和哥哥的教導很有用,我一輩子都會記住的。只不過……我們兩個現在是有權有勢的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