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這二人,倒是因為大火的緣故,最外邊段木裡的香蕈經火一燒,香氣四溢,全渠安縣都知那倉房裡種了香蕈,紛紛要買購。
最先跳出來的是緗品居孟掌櫃,他言與柳帷早已訂貨,價錢也已談妥,他一百斤的份斷不能少了。
在緗品居跳出來後,渠安縣幾家酒樓和富紳對剩下的香菇開始爭搶。
最後,凌梵派墨玉齋的趙掌櫃主持了一場香菇拍賣會。
除卻燒掉的,共賣得銀錢四百二十兩。
現在是去匩源山的路費有了,但岑越卻一直在昏睡。
柳帷白天什麼事也不做,不言不語看著他,到了晚上則睡在他身邊,與他十指交握而睡,睡夢裡盡是岑越臉,冷傲的,不悅的,發怒的,平靜的,最後是大火中那燦然的一笑。
霍氏母子每日都會前來,小晱在就近的書塾裡上學,下學後,會把霍氏做好的豆腐飯送到房中,有時柳帷會吃上幾口,但更多的時候,是一口未動。
到了晚上,葉然與凌梵幾人又來了。
晏召將賣香菇所得的四百二十兩放到桌案上。
幾人默立地站著,實在不知該如何勸說,渠安縣所有的大夫在岑越昏迷過去的第一天,便全請遍了,全部都束手無策,不知為何會昏迷,也不知何時會醒,更嚇到眾人的是這個病人沒有心跳,沒有脈搏,卻有呼息!
這,實在是太有悖常理了,可他又真實地存在!
“這火是人為所縱。”晏召出聲道,未燒盡的木柴和遺留的油漬都可證明。
韓衝摸了摸下巴,“來頭定然還不少。”
葉然認真道:“我們來頭也不少。”
凌梵看了一眼柳帷道:“你們在去倉房前可曾碰到了誰”
徐歸!
柳帷蹭地站起,出了房門,轉去廚房,操了一把菜刀就往外走。
晏召飛躍過去,攔住了他。
柳帷雙眼通紅,咬牙厲聲道:“讓開,我要殺了那個龜蛋,我要殺了他!”
韓衝道:“罔顧人命,的確該死,只是你殺得了他嗎”
“殺不了也要殺,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殺了他。”柳帷神智已不清醒,滿腔的焦憂全化成了憤忿,總要毀壞什麼才好,就好像手裡這把菜刀,恨不得把它捏碎,捏得粉碎。而徐歸,則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葉然對凌梵道:“他要是死了,神仙醒來後,去地府能找回他嗎”
凌梵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柳帷,回道:“難說,都言人死後會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只怕找著了,也是妄然。”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真可憐。”葉然說得動情,拉著凌梵道:“我們一定要一起死,這樣還能找見。”
韓衝看了一眼晏召。
晏召也略有些感懷,看向韓衝,二人互看無語。
柳帷扔了菜刀,將四人趕出院子,回房熄了燈,與岑越同躺在床上。
與岑越十指相扣,臉相貼,呼吸相聞。
沒有心跳,沒有脈搏,唯有輕緩的呼吸讓柳帷懸在半空的心有一根支點。
他害怕連這根支點也沒了去,所以他要不斷地感受它的存在。
心慮過甚,不想言語,開口說話的力氣已消失殆盡,只有源源不斷的熱淚沒完沒了地流不盡。
第30章 第 30 章
大約流了半瓢眼淚後,柳帷擦擦眼睛,爬起來,點燃燭臺,開始收拾東西。
從房內收拾到院子,從院子收拾到廚房。
發著亮黑光的菜刀又被他握到了手裡,這把菜刀也要帶走,他第一次親岑越回家後,岑越就拿了這把菜刀令他死上三千遍再說話。
柳帷想到這裡夢寐般,用指腹挲挲了刀刃,腦中想著若自己真的拿這刀死上三千遍,岑越會不會眼開眼來跟他說話。
從哪開始下手好呢?
脖子?
手腕?
還是胸膛?
柳帷拿著菜刀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比劃。
“你在做什麼?”清傲的聲音劃破柳帷的夢寐。
循聲望去,岑越就站在井臺邊,黑亮的長髮隨性地披著,絕麗的容顏清冷光華。
“岑越。”柳帷輕聲呢喚,就怕一個大聲,他人便不見了。
“咚。”菜刀從手中跌落,重重砸在腳背上,一陣鈍痛襲來,柳帷顧不上痛,眼睛粘在岑越身上一動不動。
這麼痛,看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