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嘯的口中得知了此人叫段雁池,因而方才並未請教對方姓名,如此說來是他失禮在先。沈素和抱愧道:“段兄——”
“我沒有話對你講。”段雁池截住他,偏首收回了視線,然而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唇角漸漸有了些柔和的弧度。
被人如此了當地甩了句冷語,沈素和並不覺尷尬,他與人相處向來釋出誠意,對方接受與否他則順其自然。段雁池不願與他交談,沈素和便也沉默了下來。
不一會兒,陣陣香氣便自草灰下飄出,沈素和撥開火堆,撥拉出了兩個烤得焦了皮的紅薯。待那紅薯晾得不再燙手之時,沈素和拿起一個遞向了一旁,道:“段兄若不棄嫌,吃一個吧。”
段雁池既不出聲也無動作,背靠向後彷彿是已入睡的模樣。
沈素和靜靜等待片刻,見對方仍是沒有反應,便將紅薯放在了他的手旁,自己坐回原地,匆匆地吃下一個。
將所剩乾柴全部填進火堆之中,又往瓷罐灑入幾滴水,沈素和攏緊披風,倚著土包闔眼休息。他昨夜幾乎沒能睡下,又趕了一整日的路,此刻確實十分疲憊,眼簾一闔竟就睡死了過去。
他的夢從十五年前開始便從未結束過。
耳邊是知了吵鬧的鳴泣,沈素和低下腦袋,看了眼手心中叫得悽楚的雛鳥。然後他抬頭向上望去,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他的面孔上投下了班駁陰影,其中幾縷灑在眼角,便被刺得生痛,不得不將雙眼微微眯起。
真高……
沈素和心中沮喪,這顆樹,這樹上的鳥窩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高、太高了……
“素和!”一個小腦袋忽然從他身後探出,朝他手心裡一望,又抬眼看向了他,道:“什麼好玩的敢不告訴我?我就在你床上放蛐蛐咬你!”
沈素和看著一臉威脅表情的男孩,道:“這隻小鳥從樹上掉了下來,我想將它送回去。”
男孩看了看那雛鳥,又望了望那高高樹叉間的鳥窩,皺起了兩道頗為英氣的小眉毛。
思索片刻,男孩從袖口掏出了一塊臉帕,將小鳥松松地裹進臉帕裡,牢牢地系在了腰間。然後朝兩個小巴掌上唾了口唾沫,搓了搓,便要往那樹上爬去。
沈素和這才知道男孩的用意,急忙抱住了他一條手臂,道:“太高了,你會摔下來。還是去請母親大人吧?”
“我可是男子漢!又不是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什麼事兒都要找爹孃,嬌氣包!”男孩一把將他推開,小猴子似的一攀就是尺高。
沈素和只覺心都揪在了一起,一瞬不瞬地望著男孩越來越高,越來越小的背影。
男孩爬到一半時似乎是有些力不從心,便停下歇了歇,他鬆開一隻手抹了把額上的汗,結果另一隻手心溼滑,竟是猛地往下墜了許遠。
“小心!”沈素和忙道,他在樹下恨不能也跟著一起上去,急得團團轉。
男孩也覺出了方才的危險,便不敢再有所大意,一路攀上都十分的謹慎小心,直到將那雛鳥安全地放回了窩中才轉頭朝樹下望去。男孩的笑容比那穿透枝葉的陽光還要耀眼,一雙眼睛澄澈明亮,像個小勇士般神采飛揚,自信而無畏。
沈素和覺得有些眩暈,他回望著男孩,也不禁笑了起來。
男孩十分得意,刺溜溜往下滑去,可哪知那樹上斜地裡裂著根木刺,他爬上時十分小心所以避了開來,如今得意忘形竟是被那木刺扎進掌心,一痛之下便撒開了兩手,從半途直直掉了下來。
一切都是眨眼之間,沈素和直覺地伸出雙臂卻是還未抬起,男孩便自他眼前跌坐在了地上。
“唉呦!”男孩一張小臉皺得緊巴巴,咧著嘴嘶嘶地抽著涼氣,可還不忘“教訓”那人,“就你烏鴉嘴,說什麼太高會摔下來,現在果真摔下來了!”
沈素和忙蹲在了男孩身邊,將他的一隻手舉在眼前看了看,那掌心裡已給劃出了條長長的血痕,正點點地往外滲著血珠子。
沈素和抬眸看了男孩一眼,眼角就有了些微紅,他小聲道:“都怪我……”
男孩不置可否地哼了聲,十分高興能在他面前展示這道“功勳”。
沈素和微微垂首,伸出舌尖舔上了男孩的手心,有些腥甜還有些土的味道,沿著那傷口的附近,沈素和將滲出的血珠都捲進了舌間。
臉上傳來一股溫熱,是男孩的手正在摸著他的臉龐。
沈素和抬起頭,眼底映上了男孩的面容,他輕聲道:“弟弟,你疼不疼?”
弟弟……
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