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細細碎碎的嬌嫩聲音。窩在住持膝上的瀕雲疑惑地豎起耳朵,怎麼它平常聽慣了的佛號全糊成了一團?住持在打瞌睡嗎?
瀕雲抖抖耳朵,在湖心吹來的風中搜捕氣味。水氣漸濃,附著在瀕雲的毛上,溼溼沉沉的,它不喜歡這種感覺。風變強了,烏雲朝天空中央聚集,適才的陽光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看來又要下雨了。
湖面掀起波浪,一陣比一陣強,撼動船身。住持聽見姑娘低呼一聲,不由得抬起頭來,見姑娘害怕地摟住她爹的臂膀,又將臉別了過去。瀕雲伸出爪子,攀緊住持衣襟。
電光在雲層間流竄,雷聲隆隆,斗大的雨珠啪噠啪噠地擊打甲板,轉眼間便將船隻包圍在雨幕中。風強雨驟,湖面猶如煮沸的水般翻騰,船身無助地被大浪拋來擲去,船客們驚叫連連,船家在滂沱大雨中互相吆喝,沒空安撫。
「莫不是遇上龍神翻身了吧。。。。。。哪有這麼倒楣的?」其中一名船家喃喃自語著。
忽然間,一個大浪打來,船身斜傾,住持整個人滑向對面的姑娘,兩人差點撞個滿懷。住持連忙攀住船舷,定睛一瞧,姑娘就貼在他身側,兩人距離近得足以讓住持聞到姑娘身上一股花香。
好清、好淡的一股花香。儘管姑娘渾身都被大雨大浪打溼了,髮髻散亂,幾綹頭髮黏在蒼白驚惶的臉上,但有那麼一瞬,住持老邁昏茫的眼對上了姑娘清澈如皎的瞳,這一瞬如雷光當頭劈下,轉眼即逝,映照在住持心裡,卻是永恆不滅的璀璨光明。
大浪再臨,打在姑娘和住持身上。姑娘一時手滑,眼看著就要摔出船外,住持顧不得自己,硬是鬆了抓著船舷的手去救姑娘,將她往船上拖,自己卻被惡浪捲走,落入湖內。
瀕雲嘶聲尖叫,因為它的爪子原本緊緊勾在住持的衣襟上,卻在住持落水前被他用力甩開。瀕雲怎麼肯離開住持?它縱身一躍,跟著住持跳進湖裡。碧綠色的湖水爭先恐後地灌進它的嘴它的肺,帶走它的體溫,瀕雲狂亂地扭動身軀、揮舞四肢,試圖在混濁的水流中搜尋住持的身影。
但是它的眼睛在湖水中看不清楚,鼻子也嗅不到味道,胸腔鼓脹欲炸,氣力一點一滴流失。直覺告訴它,住持已經離它愈來愈遙遠,它馬上就要永遠失去他了!
瀕雲好急、好慌,無計可施。身體變重了,四肢也逐漸癱軟,強勁的水流將它曳往湖的深處。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地,發出朦朧的亮光。瀕雲的視線被那光線所吸引,不由得怔怔地注視著。
那會發光的東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瀕雲遊來。雙方距離愈近,光芒就愈耀眼,那東西的形體也愈發清晰起來。
那是個蛇一般長條狀的生物,但是它又比蛇龐大多了。它的臉像馬,頭上有和鹿極為類似的犄角,還有兩根隨水飄盪的觸鬚;它的背上綿延著一道柔軟的鬃毛,身體為金綠色的鱗片所覆蓋,小小的腳爪向前彎曲,看似握著什麼東西。
瀕雲見到的光芒,並非來自於那生物,而是套在那生物頸子上的黃金項圈。項圈嵌進它的皮肉裡,上頭有一道長長的鎖鏈,一路接往湖底。
那生物逼近瀕雲,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輕鬆地攫住瀕雲的身子,然後以銳不可擋之勢繼續往湖面衝。瀕雲撕咬那生物的腳爪,但它的爪子猶如岩石般堅硬,珍珠般光滑,根本無法撼動其半分。
「呵呵呵,別白費力氣了,貓兒。」女性嬌滴滴的聲音在四垠八荒間回盪。瀕雲豎起耳朵,驚訝地發現那聲音不是來自於四周,而是打從它腦袋裡響起。
「怎麼?你應該聽得懂我說的話吧?進花童子好歹也是位列仙班的人物,你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也該長點靈識了。」
瀕雲本能地齜牙嘶鳴,壓根兒沒發現,自從它被套著黃金項圈的龍抓住後,竟能在水中呼吸自如了。
「哎呀,生氣了?彆氣彆氣,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能陪我說話的物件……唔,我都忘了你還不會說話,真是可惜。」女子銀鈴般笑著。
就在此時,瀕雲眼角閃過一個黃色的影子。瀕雲定睛望去,是住持!身著黃色袈裟的住持在水中載浮載沉,瀕雲想要衝過去,但受限於龍爪的桎梏,動彈不得。
「別白費工夫了。」龍輕輕搖了搖頭。「進花童子這一世的輪迴已經結束了,在那裡的只是肉塊。」
瀕雲不懂龍的意思,它伸出腳爪,哪怕只有一點也好,它都想更接近住持。無聲的悲鳴傳到龍的耳裡,激發了它的惻隱之心。
龍帶著瀕雲飛竄出湖面,只見湖面上風平浪靜,太陽重新露臉,大地一片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