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唸白只是看自己的手,“按照你這說法,是內奸所致?”
“那倒也未必,”葉添道:“興許是對方得了你新任東南總督的訊息,你也並非無名之輩,且北將一向好用騎兵,如此說來,提前備好火箭,也是情理之中。”
“你不說也罷,”夏唸白忽然道:“現在想想,流賊增軍似乎非常熟悉我一貫用兵之道,我好以快騎攻其側翼,此法屢試不爽,但卻在流賊援軍身上毫不起效,且頗有反而被圍之勢。”
“那就怪了。”葉添些許費解,“且別說內奸之論是否可信,但是這等巧合,倒是耐人尋味。”
夏唸白目光落在它處,淡淡道:“真希望我是多想了。”
“當務之急,是應對上面,”葉添緩聲道:“怕是這一戰,朝廷都盯著呢,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是你剛剛落足東南,萬事開頭,還是小心為上。“
半晌又道:“也不知這仲廷玉靠不靠得住。”
***
三十日後。
天色陰沉。
那趙文的麵皮卻是比頭頂的濃雲還黑。
“什麼?朝廷上彈劾我督軍不力,致使兵無鬥志?”趙文拍案而起,全然不覺掌心獰紅一片“他夏唸白打了敗仗,怎能就硬將罪責塞到老子頭上!”
“趙大人,便是自己府上,這等犯上的話,也是少說為妙”,許永端了茶盞,緩緩的吹去茶霧,“況且,大人的嗓門還這麼大。”
趙文負手於茶桌前焦躁踱步,“這不成,是我的錯,我甘願受罰,若是做那替罪的羔羊,恕難從命。”
許永淺啜了一口茶後,“趙大人,若只是夏唸白要你做替死鬼還好,就怕幕後另有其人,且那人又是你是萬萬動不得的。”
“是誰?葉添?”趙文猛的止步。
許永啞聲失笑,“我的趙大人啊,你為官數載,竟如此不諳世事麼?”
趙文回了神,也並無羞臊,氣惱的道了句:“我這不是給氣糊塗了麼。”
許永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道:“當日夏唸白於大漠苦尋北夷數日而未果,朝廷上彈劾他的摺子堆成了山,連皇上都動了怒。到後來就算是他剛巧打了勝仗,但皇上的疑心已起,那火也是說消就消的?”
趙文伸了脖子,聽的兩眼發直。
許永繼續道:“夏唸白過去在朝廷上並無靠山,何以一個勝仗就得以讓數百言官閉嘴?讓皇上回心轉意,還不是有人暗中保他。”
趙文拂袖:“靠山又怎樣?豈能這般顛倒黑白是非,找人替罪。”
許永冷笑:“怕是夏唸白這個靠山,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趙文瞧許永的摸樣,不由得脊背一涼,躬身到:“還請大人指點了。”
“若不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誰還有這個本事搬弄乾坤。你只需想想張總督是如何倒的臺,又為何偏偏換了夏唸白過來,夏唸白的靠山,顯而易見了。”
趙文眼珠子幾乎掉了出來:“吏部尚書?”
“尚書大人正得聖寵,眼下他說你黑,你便是想白也白不了。”
“這…。可如何是好。”
“不好辦,”許永徐徐道,“此次平軍死傷過半,流賊入首府搶奪的事還是頭一遭,皇上震怒之下,必然是要有個說法,夏唸白運氣何其好,攤上這麼個重視他的主兒,爛攤子收拾的乾淨利索,只可憐趙大人您,待聖旨下來,怕是要吃上一兩個月牢飯了。”
趙文頹然,事已至此,是無力迴天,幸好罪不致死,頂多是貶黜杖責。
唯盼東山再起之日,不要攤上這等倒黴的差事。
餘下幾日,公事還要照辦。
只是回頭再看夏唸白,以前光覺得雖性子冷漠,但不失為一代帥才,但現在卻越發的有股子奸臣之羽的意味。
趙文眼底的鄙夷也便越發的明顯了。
待到了聖旨蒞臨,打包走人的時候,終是怒不可遏,於自己府上痛斥黨同伐異,國之蠹蟲。
葉添聞言,微微笑道:“誤軍之罪,僅判罷黜,大理寺手下留情,趙大人本該感恩戴德。”
夏唸白執筆的手一滯,抬眼看了眼葉添,未動聲色。
思補堂內,忽然靜的死水一樣。
又是一個替罪受刑。
以前父輩的事,一下子在腦子裡明明白白的,讓人心驚。
葉添緩緩的側過了頭,望向夏唸白:“哎……。”
夏唸白垂下眼簾,薄薄紙頁上的墨跡暈染開來,骯髒宛若醜陋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