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進來。
“添少爺,難得見你有這麼用功的時候。”
葉添將筆擱在青瓷筆架上,懶懶的伸了胳膊,“正好,我也乏了。”
舒瓔斜了眼:“到底還是個不成器的。”
說罷將茶盞擱在葉添眼皮底下。
青山綠水的茶盞裡,茶牙索緊細秀,湯水鮮亮。
“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葉添品上一口,“滋味甘鮮醇厚,果真是好茶。”
舒瓔揭開香爐蓋子,一手捏了小銀勺添些香料進去,
“那可是,這君山銀針屬於貢茶,是當初在京城裡時,一位尚書大人贈給少爺喝的。”
“這能贈貢茶的,除了仲廷玉還會有誰。”葉添盯著舒瓔微翹了蘭花指,笑的頗有深意:“這等珍品,你家少爺可捨得?”
“我家少爺可大方的很,”舒瓔添好香料,蓋起香爐蓋子,睨了葉添一眼,“少爺說了,這些茶都給你。”
“那也是因為他不愛喝茶。”
舒瓔翻了個白眼,正要說話,卻聽堂外聲音嘈雜,腳步紛亂。
葉添放下已然送到唇邊的茶盞,急匆匆的推門而出。
一小群將士正簇擁著夏唸白擠入總督府,幾個當班的丫頭見狀忙迎上去,溫言將將士勸回,麻利的人扶進內宅。
夏唸白本來臉色就過於蒼白,銀月下越發珠粉一般,沒有一絲血色。
舒瓔一腳剛踏出門,立時就落下兩行淚來:“少爺。。”
深黑的眸子略顯疲態,夏唸白聞聲望來,剛巧跟葉添四目相對。
又趕忙垂下眼簾。
葉添見他戎袖染血,攥了攥手,跟在後頭。
舒瓔哭哭啼啼的擠下一個貼身的丫頭,扶住夏唸白,一路的唸叨著有愧夏老夫人。
直到進了正屋,夏唸白終是忍不住,以需脫衣鑑傷為由將舒瓔支走。
葉添端坐角落,對這個理由充耳不聞。
而且毫不避諱的盯著郎中脫了夏唸白上衣,又搬著圓凳移的近了些。
燈心如豆,映著夏唸白修長的身體,給其鍍一層蜜色。
箭傷並不嚴重,郎中取出臂膀內的箭頭,拿棉布裹上傷口,說是在開些外敷的方子也就無礙了。
話還未囑咐完,郎中忽然湊在夏唸白頸肩上看了半晌,自語道:“大人後頸斑斑淤紅,怕是氣滯血瘀所致,草民再給大人開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跟之前那個一起外敷便可。”
夏唸白聞言不語,耳上卻起了一層赤紅。
一邊的葉添望了夏唸白精瘦的胸膛和挺直的腰線,只顧著晃神。
本還見他受傷覺得眼中酸澀,眼下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待郎中退出房外,夏唸白側過臉,眼底寒光一閃:“啞巴了?”
葉添嚥了唾沫,“你還好吧?”
夏唸白轉回頭不再看他,穿上小衣。
“並無大礙。”
頓了頓,又道:“箭中在之前受傷的那個手臂,這回怕是要留疤了。”
葉添喜道:“這麼說,那個如‘葉’刀傷,要陪你一生一世嘍?”
夏唸白面色倦懨:“你再說一句試試。”
葉添勉強陪著笑:“唸白,今日戰事如何。”
“敗了。”
“哦。”
“看這反映,此事早在你意料之中。”
“那倒沒有,”葉添搖搖頭,“不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夏唸白聲音且輕且淡:“倒也沒錯。”
“話雖如此,但我本想著,你會打的吃力些,卻不至於敗了,”葉添道:“事後趙文來找過我,特將你的計謀告之,聽上去,也算是萬無一失。”
夏唸白道:“未料流寇也是有備而來,先以五千探路,後又增軍五千,以火箭急攻,裹血力戰,致使平軍死傷過半。”
葉添掏了掏耳朵,“用箭果然聰明,騎兵再快,豈能快的過弓箭。”
夏唸白輕嘆:“只可憐了晉安城南百姓,難逃寇匪略劫。”
葉添朝指尖吹了口氣,“我聽趙文說,以前張總督都是憑西兵彪悍與敵對砍,西兵多著重鎧,非強弩而不透,此次流賊卻準備了弓箭,豈不蹊蹺。”
夏唸白神色沉鬱。
“只有騎兵因求靈活自如,將士多著輕甲上陣,致使火箭一射即透。”葉添起身,雙手負於身後,於屋中踱步,“這樣看來,敵人此番是備而來。”